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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武侠修真 > 阆山梦 > 第86章 夜泊瓜洲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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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未杳取道长江入蜀,是以辗转到了瓜洲渡。谢棠本要送湛若水入蜀,只是被劝下了,又见得孟飞、三娘并封五的功夫皆是不弱,倒无须他挂怀,又记挂苏皓生死未卜,便也听劝离开,径去寻苏皓。封五求了云未杳数次,云未杳本不肯答应,无奈他意念坚定,又思及湛若水可能随时毒发,身旁只是孟飞与三娘也难照应,便也同意了。

客船自瓜洲古渡溯流而上,停在一个叫金花溪的小镇。云未杳素来少思少虑,极少生病,如今大病初愈,精力多有不济,偏生出许多思虑来,时常思其父遗嘱。每想一次,她便自问一次:我带他去阆山,究竟是阿耨多罗这稀世之毒激起好胜之心,还是旁的缘故?若是三娘动问,她自可答得理直气壮,然而夜静无人之时扪心自问,她的心间便多了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天夜里,她又闷在舱中,有一豆星灯相伴。四野清寂,远远可见数点渔火,此外再无人声,只听得悠悠流水缱缱下扬州。不知为何,她的心也如那长江水荡荡漾漾、缱缱绻绻,只在心间却反反复复念着白香山一首《长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明月人倚楼。

云未杳正自沉思,忽听得一阵叩门声,原是三娘。云未杳开了门,三娘端了碗白粥与一碟咸菜进来,看她穿得单薄,赶紧找出披风与她穿上,口中道:“你大病初愈,当心吹风着凉。”看云未杳老老实实地坐着,只笑道:“我看你晚上吃得不多,必是嫌船上饮食粗陋,我便亲自下厨熬了点白粥,你要不嫌弃,多少也吃点。”

云未杳笑道:“这些年多得你照顾,我哪敢嫌弃。”说着用小勺舀着白粥,慢慢地吃着,不多会儿工夫也吃得干干净净,那咸菜却是一点未动。三娘看她吃着香甜,瞧着也心中欢喜,笑道:“你这人哪,说好伺候也好伺候,说不好伺候也不好伺候。”

云未杳似笑非笑地睨着三娘,但道:“这可是要听听,我哪里就不好伺候了。”

三娘笑道:“要说好伺候,平日里一碗白粥、一碟小菜便也打发了,最是简单省事不过。要说不好伺候,这给你熬粥做羹之人,稍微不讲究一点,或是做出来的样子不好看,你便是饿着也不肯吃。你哪,常说出门在外不用讲究,饮食能简便简,只是少不得要我亲自去做。”

云未杳听三娘报怨,抿唇笑道:“原是劳动了大驾,是我不好,这里与你陪不是了。”三娘哈哈笑着说“不敢”,云未杳又笑叹道:“出门在外能简便简固然不错,只是这许多年来习惯了你照顾,若换了人,便觉诸事不便。单说饮食上,若不是你做的,别人便是做尽了山珍海味,我也会差了胃口。”

三娘听得很是开心,笑道:“你这些年年纪大了,话越发地少,倒是哄我的功夫见长。”云未杳只是垂头微微而笑,三娘又笑道:“你可还记得小时候要哄我为你做事,打头总是说‘三娘嗳,长大了我要给你养老送终’。我一听这话便明白了:罢了,小丫头又要哄我去卖命了。”

云未杳抚额而笑,道:“我小时候,真真是可恶。”

三娘长叹口气道:“你小时候不管有甚么事,受了甚么委屈,都会来说与我听,却不知从何时起,你不是对着鸟儿说话,便是对着丛野花发呆,或是映着一溪流水莫名而笑,却再也不找三娘说话了。”三娘又重重叹了口气,这些年,云未杳年纪渐长,游历渐广,有了她看不明白的深沉与淡然。以前那个跳脱活泼得让她头疼的女孩子渐渐沉静下来,她竟不知是好还是坏。

云未杳微微笑着,并不说话。苏灵儿猜得不错,三娘原是多年前名震江湖的“绮练仙子”柏玉华,因遭人暗算而生命垂危,被路过的母亲救起,为报救命之恩,她甘愿为奴。自母亲去后,也是三娘照顾当时尚自年幼的她。她与三娘名为主仆,其实情同母女。她能看到三娘半生苍凉,三娘却看不到她的癫狂,只因长大的她,从不将心事与三娘倾诉。

她正自想着,又听三娘道:“那湛相公,你是如何打算的?你父亲走时留的话,你可还记得?”

云未杳本自感伤着,听得三娘说话,瞪了她一眼道:“说了这许久,平白惹我感伤,原来与我绕圈子呢!”话虽如此,她也老实道:“父亲说,若要下生死针,须得有再救活的把握,否则便是让人再死一次,徒让死者痛,生者也痛。”

三娘便道:“救湛相公,你有几成把握?”

云未杳推开窗舷,望着黑沉沉的江面,除却远处几点明灭的渔火,便什么也看不见,半晌才淡淡道:“一成也无。”

三娘道:“为何还要下针?”

云未杳回视三娘,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他死!”

三娘叹了口气道:“是以你让他去阆山,因为你家的洗髓窟可大增续命之期,可你是否还记得先生的话?”

云未杳轻声道:“洗髓窟是我家秘境,不宜为外人所知。”

三娘又道:“还有呢?”

云未杳不敢看三娘,只望着灯火发呆。三娘叹道:“若须得进洗髓窟,必是你遇到了无法救治之症。既然让你束手无策了,只怕一年、三年、五年,甚至终其一生都未必能想出救治之法,莫非你也要耗三年五年,或者一生在那人身上?”

云未杳慢慢道:“洗髓窟并不神奇,至多三年,生死针便无效用。”

“三年又如何?三娘怕的是这三年,会圈你一生!”三娘看云未杳怔闷着,依旧苦口婆心道:“姑娘,湛相公固然是人中龙凤,可若真要耗你一生,当真值得?”

卫三娘还要再说,云未杳慢慢道:“我已经想好了。”

三娘看云未杳脸上有决绝之色,便知说不动她,只道:“这些年来,不管你要做甚么,便是去岭南,我都不会多话,只这一件……”三娘看云未杳巴巴望着她,就像小时候那般可怜兮兮,心中复又一软,忖道:她毕竟年轻,到底还是有些孩子心性,且又是情窦初开,我若逼得紧了,只怕适得其反,反正日子还长,她终究有醒转的一天。三娘想罢便叹道:“罢了,岭南也陪你去了,莫非这比岭南更凶险么?”

云未杳松了口气,尚未开口便是一笑,冷不防三娘凶巴巴道:“可不许再说‘要给我养老送终’的话,可得换一套马屁来拍了!”

云未杳抿唇笑道:“是了,我为你找个三叔可好?”

三娘红脸啐道:“女孩子家家,尽没个正经,去哪儿学来这些胡话,看我不打你!”三娘作势要打,云未杳赶紧躲开讨饶,笑道:“罢了罢了,是我错了,三娘你饶过我罢,我还有事要说呢!”

三娘听她有事,遂正色道:“你可是担心弘少则与弄月竹?”

云未杳敛了敛头发,郑重地点头。三娘道:“我都留意着,在木昌镇时,我看到了弄月竹,似乎只是她一人,不过离开时又没见到,这两天也不见跟着,似乎并没有跟来。因你那两日病着,也没多说。倒是弘少则的人……嗯,很是不离不弃呢!”

云未杳想了想道:“若弄月竹单身一人去了木昌镇,想来不是为我,必是为了湛相公的缘故。若是没有跟来,或是离开了,这中间必有你我不知晓的因由,或许也跟湛相公有关。既然她没有跟来,咱们倒能省些子心,现下便只剩一个弘少则了。”

三娘笑道:“弘相国早有意定下你做他小儿媳,莫不你还怕少则不成?”

云未杳瞪了三娘不说话,三娘轻打了下脸道:“瞧我这张嘴,又惹姑娘不开心了!”云未杳笑道:“罢了!便是不应他们,我也会救少均,以后你少提这事。”

三娘却道:“想湛相公与少均,都是那样的人才,偏偏一个身中剧毒,一个先天心疾,竟都教你遇上了!依我看,不管家世门第,或是性情经历,少均还是好过湛相公,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

云未杳无奈地叹气道:“弘少则固不会为难我们,却必不会放过湛相公。这一路之上,只怕凶险不少。我既要救他,便不会给弘少则下手之机。”

三娘见得云未杳忧虑,便不再唠叨,正色道:“姑娘要如何做?”

云未杳取出一封信道:“你亲自去送给弘少则!事不宜迟,明日一早便去!”

三娘接过那信,迟疑道:“这信里……”

云未杳笑了笑道:“不过就是告诉他,我要救湛相公!”

三娘吓了一跳道:“你这可不是打开天窗,挑明了得罪弘家!”

云未杳笑道:“便是挑明了说!我不会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也请他不要插手我救治病患。他要杀湛若水,待我救好了,任由他们去厮杀。这是他们的事,我不管,也管不了。救人是我的事,也请他不要来管。若在此时潜派人来相害,是阻我救人。他们的恩怨明着去也好,暗里来也罢,原与我无干,只我素来最恨阴谋诡计,请他们不要在我眼皮子下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