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知道我的来意？”
林河勾起嘴角，轻笑一声：“谁给你的勇气？”
“我知道这次来访有些突兀，也明白我与您地位上的巨大差距。”
银环商团外事部理事长，图兰·科尔格诚恳地说道：“不过，我同时还是商人，代表银环商团而来。想要与林圣君做一次情报上的交易。”
“哦？”林河挑了挑眉，“我的交易品是“我的来意”，那么你们呢？”
“全部。”
图兰正色道：“作为银环商团六级执事，持有五席元老之下的最高权限等级的我，将用在下所知晓的全部情报，换取这个问题的答案！”
商远曜眼皮一跳，心下骇然——作为西方大陆上最庞大的跨国势力之一，银环商团竟然愿意付出几乎所有情报，只为了换取林河轻飘飘的一句回答？
也就是说，“圣君林河”的来意，对他们无比重要？
“事先提醒，我这里有侦测谎言的道具，即使你是传奇也一样。”林河说。
商远曜知道林河只是在虚言恫吓，但图兰不知道。
图兰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河略一思考，随即笑道：“这样的话，这场交易也不是不能做——好吧，先问第一个问题：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来了西方大陆？”
“第一天晚上，从定海商会旗舰上的乘客口中知晓。”图兰回答说，“其后，虽然没有派人跟踪，但您也并未隐瞒踪迹，因此我们一直掌握着您大致的前进路线。”
林河敲了一下桌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专程来找我？”
商远曜也对此感到疑惑。由于掌握着他们的行迹，银环商团完全可以挑个更从容的时间和地点前来拜访。不过，反过来说，既然图兰偏偏这时候到来，大概也就意味着……
“因为发生了一些，超出我们预料范围的事情。”图兰面色深沉，缓缓道。
林河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抬手示意道：“那就把我离开风炉城之后，这十天内北域的情况大致说说吧。”
对这个问题，图兰明显早有预料，几乎没有停顿地陈述道：
“首先，‘暮光教团’在多个城市发动袭击，以及战乱将起的消息，想必您已经知道了。”
“原本我们银环商团和其余跨国势力都认为，这将是一场绵延数年时间的战争。甚至商团高层紧急召开了会议，商讨我们接下来的站队与态度，更是立刻叫停了军需物资的外售。”
“袭击发生后的仅仅一天之内，全北域发生了数十起实地男爵以上的冲突。我们的调查显示，其中大多有神秘势力暗中推波助澜的痕迹。甚至可以肯定，对方至少已经在各处筹划了数年时间。”
“正常情况下，接下来很可能以阿诺德帝国为中心，掀起一场席卷全大陆的战争，就像数百年前曾经发生过的那样。”
“然而，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战争的苗头刚起，就被圣堂直接掐灭！”
“在您离开风炉城的当天夜晚，圣堂发出谕令，暂时禁止北域范围内任何战争。违者，视为暮光教团同党！”
“这极不寻常。要知道，至少银环商团创建以来的近千年内，从未有过圣堂以教宗谕令制止战争的情况。这破坏了圣堂和国家、贵族间的潜规则，正常情况下，就算灭国之战也不会引来教宗亲自过问。”
“但是很快，我们知道了圣堂这么做的理由。”
“主神器出世！”
“神器……您当然是知道的，毕竟海神之剑就在您手上。至于‘主神器’，则特指那些蕴藏着上古神灵真正本源的神器，简单来说，持有主神器，就拥有创立教廷吸纳信仰，并授予信徒神术的资格。”
“这也就是这片大陆上，三神教廷所划定的‘邪教徒’的真正含义。”
“北域的秩序，一向是由圣堂主导。而暮光教团所要做的，显然就是挑起全面战争，破坏现有秩序。对方有备而来，即使是圣堂，也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强行压制矛盾。”
“教宗谕令下达，月溪王国、银狮公国立刻按兵不动，正要发动反攻的阿诺德帝国也遏止了各军团的脚步。至于其余各国，原本就没有来得及短兵相接，此时就更是沉寂了下来。”
“不过，却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及时得到消息。也许是因为受‘北域将乱’的舆论影响，也许是有什么人暗中挑唆。就在这间隔的一天之内，北域各地的诸多实地贵族，因为不同理由动起了刀兵。”
“克制些的还只是派遣精锐小队，赴仇家城堡了结恩怨；霸道些的便是直接开战，以整编制军团进攻；甚至还有个疯狂的军团长，出兵时居然在敌方的领地内展开了无差别屠杀！”
“当然，这一切都应该只是暂时的，随着谕令传达到每一个贵族那里，所有战争都将逐渐止歇……”
“但是！”
“也就在这天深夜，那个军团长屠杀沿路村镇的时候，当地主教无力阻止，只能传信给胧星教堂。为尽快拯救无辜者，圣者艾琳孤身驰援，却在一座小城之中，遭到暮光教团五大圣徒伏击，当场陨落！”
即使早已打好了腹稿，图兰也依旧抑制不住震惊的情绪。已经上千年不曾有神使意外陨落的现在，圣者艾琳的死，已经足以震惊世界！
静谧圣堂的神使一共只有十六位。一位教宗，三位圣堂守卫，还有六位圣骑士、六位圣者镇守各地。一位圣者死亡是对圣堂掌控力的巨大打击，更重要的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让世间看到了——
圣堂并非战无不胜。
图兰沉声道：“根据我们的分析，在不考虑静谧之神的情况下，暮光教团表现出的实力已经超过了静谧圣堂的十分之一。”
商远曜心中一凛，深切感受到了这个数据所代表的含义。
如果是叶漓在这里，很可能会笑出声来——这也差得太远了吧？但他却知道，圣堂在明，教团在暗，十分之一的机动力量就足以造成巨大的破坏。就像一头巨象与一匹灵活的豺狼。
更不用说，他们的存在对整个北域“大势”的扭转。由和平到战乱，许多人等这样一个机会已经等了太久。
真正席卷大地的战争还未掀起，人心却已随着纷乱的消息起伏不定。
越是乱世，外交关系就越是难以依赖。即使盟友姻亲间利益仍然一致，也可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回应彼此的求助。
野心家想要趁势而起，借力打力；商团想要倒卖军需，大发其财；年轻的骑士、魔法师们，也想着在接下来的乱世中攫取功勋与资源；就算是低调老实的偏远小贵族，也打算趁机吸附流民、开垦荒地，为领地的未来添砖加瓦！
于是，尽管贵族们谨遵谕令，不再正大光明地开战。但在圣堂看不到的地方，却充斥着比以往更加激烈的汹涌暗流。正像是压抑着岩浆的火山口，大多数人无比深切地感受到——
北域将乱！
但林河听了这番话，却还是一脸平静，在图兰停顿的间隙开口道：
“很显然，那是早有预谋的吧。圣者艾琳的性格和行为模式应该早被摸透了。”
图兰道：“应该是这样。随后，那个军团长随五大圣徒一起失踪。圣堂抓捕了他的君主，亚德赛伯爵，发现后者并没有发布屠杀命令，一切都是那军团长的自作主张。”
“好，继续。”林河点了点头。“那之后到现在，还有九天时间。”
图兰深吸口气，继续道：“目前的北域，明面上的矛盾焦点在阿诺德帝国。因此以圣堂牵头，各国都派驻了一定量的调查人员，试图找出帝国与暮光教团有所联系的证据。”
“此外，虽然大规模战斗暂时中止，但小范围骚乱却从未止歇。许多野心家试图借助这场人人自危的乱局，达成自己的利益诉求。”
“比较典型的，例如路德菲尔公爵——他借助‘禁止战争’的谕令，以‘威慑阿诺德帝国’的名义，直接派遣边境军团进入黎明王国境内，向西而去。对此，黎明王国在外交层面上警告的同时，派出两个军团跟随监视，但也不敢首先出手。”
“至于各国局势方面——”
“冰风联盟的战士仍在南下，少数部族已经踏入帝国境内。当然，暂时没有和任何一方发生冲突；”
“在圣者默克的协调下，国王被刺杀后的暮松王国暂时安定了下来，各贵族陈兵王都，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月溪和银狮仍然共进退，正对阿诺德帝国不断施压。我们的情报显示，虽然军队未动，但他们的诸多传奇强者都已经进入帝国；”
“黎明王国正和路德菲尔公爵暗中角力，暂时无心干涉外部；原本已经蠢蠢欲动的黑塔帝国忽然选择按兵不动，置身事外，我们还未查清原因；”
“最后就是岌岌可危的阿诺德帝国，在五天前，久不露面的皇帝在都城举行了一次阅兵式，明确表明了自己与暮光教团为敌的立场，并宣布全力支持圣堂的调查行动。”
最后，图兰取出了一枚巴掌大小的符文石，总结道：
“至于其它事项，由于重要性不高，我们将其一并记录在这里。包含我们商团搜集的，最近一年来的主要情报。稍后，林圣君可以自行查阅。”
看着图兰手中的那片散发幽光的晶石，商远曜不得不承认，对方诚意十足。至少这么一来，就省去了许多打探情报的时间。
当然，商远曜同时也没有忘记，对方只是银环商团的六级执事，头上还有一个五人元老席。就算把图兰脑子里的东西掏空了，也不能代表银环商团的真正想法。
林河显然更不会忽略这点。只见他仍是无所谓般地微笑着，轻扶着额头，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但你还没有回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迫使你选择今夜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