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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临终遗计

当天,桓温凭着坚强的意志,强打起精神理事。

连番呈上了几封表奏。

表奏之中,除了追究卢悚作乱时建康城中失职的城守官吏罪责,连坐了许多在朝官员,同时还重新任命了一批接替的官吏。

被接替的最重要的两个职位:中领军和五兵尚书,他都十分“大方”地给了琅琊王氏兄弟。

王劭被表奏为中领军,王荟被表奏为五兵尚书。

王劭和王荟作为王导“硕果仅存”的两个儿子,行事风格却与王彪之和王献之等琅琊王氏中人不同,与桓氏往来颇为亲密。

再加上桓冲的妻子,还是王导次子王恬之女,王劭和王荟,着实还算得上是桓家近亲。

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让桓温在桓秘不堪重用之后,想起了王劭和王荟。

启用他们二人,一来可以缓和桓温和朝廷的紧张气氛,二来也是在为桓家后世考虑。

……

是日,申时末,天色就变得十分晦暗。

就像是暴雨将来,整个天空都在刹那间变得阴沉。

但乌云笼罩天空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却仍旧是既不见电闪,也不闻雷鸣。

仅仅是阵阵阴风时强时弱地在天地间呼啸。

这样诡异的天气,桓温还是第一次在建康城里遇到,使得他不禁生出了些许遐想。

“人言天象示警,此乃何意?”

“莫非是嫌我牵连过众,故天光不明?”

“亦或是我的确不该存有非分之想?”

“难道司马家天命果然不当绝?”

……

但遐想仅仅是一时冒出来的念头,还不足以让他根据这虚无缥缈、尚无根据的天象作出改变人生志向的决定。

更何况,这看起来颇为不善的天象,目前非但没给他带来坏处,反而让他一早入睡,弥补了昨夜睡眠不足导致的身体不适。

又是一日清晨,天空依旧晦暗不明,建康城中的风却比昨日要强上了许多。

走在庭院之中,都能让人明显感觉到逆风而行的吃力感。

树木上被风吹扬的绿叶,也有不少被迫离开枝干,飘落在地。

而大街之上,更早已是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城中百姓几乎全都紧闭门户,收拾庭院,以躲避这“妖风”的“淫威”。

这个时候,城中已经有人开始将这诡异的天气和“人事”联系在一起了。

除了桓温之外,谢安、王坦之等人也在其中。

但这个时候,他们也只敢暗中联想,不敢明目张胆拿出来议论。

然而随着接下来连续数日的大风,大街上已经渐渐出现了“折树发屋”、“因风失火”、“烧毁房屋”等因天变而影响百姓安居的祸事。

桓温的身体也在风邪侵体的情况下,时而好,时而坏。

直到八天之后,他那本已年老的身体,终于在几番折腾之下,病倒在了床榻之上。

他终于承受不住来自内心的压力,接受了这是上天向他示警的心理暗示,上表请求归还姑孰。

本就战战兢兢,心怀忧惧的朝廷公卿在看到桓温的这一份奏表之后,简直就像是获得了一副治病的“良方”,当即奏明司马昌明,让他下诏同意了桓温的请求。

桓温得诏之后,当即启程,带着他的亲兵卫队,马不停蹄地离开了建康城,直奔姑孰而去。

……

碰巧的是,当桓温离开建康城的第二天清晨,笼罩在建康城上空的阴霾突然消失,朝阳如火,春风和煦,一切都似岁月静好,前日光景,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就像是恍然一梦,便春回大地了一般。

如此奇象,一时间引得建康城内百姓议论纷纷。

“听闻大司马一走,这怪天气就随之消失,莫非桓温……桓温,果然是瘟神。”

“我听说大司马有心篡逆,想必是当今天子天命不绝,老天爷才出手予以阻拦!”

“老天爷?老天爷若果真有眼,又怎么会坐视天下乱成这般模样?”

……

回到姑孰之后,桓温一心养病,想着养好身体之后,再图振作。

而建康城中的百官,依旧是按部就班,在桓温犹在的情况下,不敢有所擅动。

至于谢文,整个三月,都在亲力亲为忙着照顾张彤云和他的小景玉,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他的脸上不由得多了几分疲惫之态,总像是没睡醒一般,而他的腰腹,似乎也稍稍变大了些。

三月二十七日,一早。

“啊哈……”

谢文伸了一个懒腰,既是疲惫,又充满欣喜地道:“咱们小景玉可算是满月了,终于能出门见人了。”

闻言,张彤云抿嘴一笑,笑道:“我早说找两个保母来帮忙照看景玉,夫君偏不听,这下被累着了吧。”

“嘿嘿……”

谢文毫不介意,坦然一笑,然后道:“景玉毕竟是咱们第一个孩子,我初为人父,亲自照护也是应有之义,虽然累了些,但享受了天伦之乐,也算值得。”

“算夫君有理。”张彤云娇笑道。

这一个月来,除了喂奶,谢文几乎都是一个人照护小景玉,每天都是日夜颠倒,忙前忙后,少有休息的时间。

张彤云看在眼里,暖在心头,只觉嫁对了人。

“嘿嘿……”

谢文轻声一笑,抱起小景玉,然后一脸迫不及待地道:“我叫莲儿进来伺候娘子沐浴更衣,我就先带着景玉去拜见长辈了。”

“也好。”

张彤云点头答应一声,看着谢文抱着景玉出门,她才慵懒地从床上起身,走向已经放满花瓣熏香的浴桶旁。

今天是景玉满月的日子,也是她生产之后,第一次离开房间的日子。

理应隆重庆祝一番。

……

而在谢府沉浸在幼婴满月之喜的同时,远在姑孰城的桓温却心情越发低落。

一个月过去,他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沉重。

不过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对任何一个人透露过他身体染恙的具体情况。

府中的幕僚还有他的子侄,都只以为他是旧疾发作,所以要卧床休息。

唯一知道他身体情况的,就只有一直以来为他调养身体的张大夫。

这天夜里,张大夫再次奉命前来为他请脉。

当张大夫刚将手搭在桓温的手腕上时,一向在诊治时沉默不语的桓温忽然沉声问道:“老夫是否已是沉疴难治,病入膏肓?”

此言一出,吓得张大夫登时心头一颤,连忙将手抽回,俯身跪在了地上。

“嘭……哐啷……”

由于一时慌张,没有注意,他下跪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手上的动作,将放在一旁的药箱给带倒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摔击声和药瓶散落碰撞之声。

这样的怪声一传出,守在桓温门外的护卫不敢迟疑,连忙跨步进屋,看到桓温正一脸严肃地望着他们,不由得满心慌张地问道:“大司马可有事?”

闻言,桓温眉头稍稍舒展,朝他们挥了挥手道:“都退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屋!”

“诺!”

闯进门的护卫齐声答应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然后桓温才轻声对张大夫道:“我并非讳疾忌医,不知天命之人,张大夫但可直说,不必害怕。”

“嗯……”

张大夫沉吟一声,像是经过了一番纠结,然后才道:“大司马身患风疾累年,风患本只郁结于下身,不致侵害腑脏,然不知何故,近来风邪上侵,侵犯心脾,加之大司马劳心国事,忧虑内生,遂成大患,小人医术不精,不能为大司马除疾,有负信任,愿领罪责!”

“果然……”

桓温忽然仰起头,望着屋顶叹息一声,然后苦笑道:“生死有命,岂能怪你?”

“大司马宏量,实非常人所及。”张大夫低着头道。

闻言,桓温愣了一愣,又道:“我之余命,尚有几何?”

“若大司马可暂放国事,悉心调养,至少可再度两三春秋。”张大夫安慰道。

“若不问世事,归隐山林,苟且偷生,虽生如死,尚有何意义!”桓温慨叹一声,正色道:“若我一如既往,可活多少时日?”

“这……小人……小人……”

张大夫满眼犹疑,不知该如何开口。

桓温见了,正色道:“但说无妨!”

“以小人愚见,若大司马依旧每日劳心费神,不思饮食,恐难撑过半载!”

说罢,张大夫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力气,瘫软在了地上。

得知了这个早有所预料的结果,桓温不禁望着屋顶,黯然神伤:“老天何以如此待我!?”

在心头发出一声怒吼之后,他才缓缓躺下,然后轻声道:“退下吧……”

“小人告退。”

张大夫连忙从地上爬起,轻手轻脚地将被他碰倒在地上的药箱和药瓶捡起,缓步朝门口走去。

“且慢!”

忽然,桓温的声音再次传来,让张大夫心头一颤。

他连忙止住了脚步,转过身,拱手道:“大司马还有何吩咐?”

“方才我问你的话,如果传入第三人耳中,你应当知道后果!”桓温冷声道。

“小人不敢!”张大夫赶忙答道。

“去吧……”

桓温轻轻挥手,放张大夫离开了。

但他的心却无法平静,在床上躺了不过片刻,他便再也忍不住坐了起来。

坐在床头沉默良久,他终于放声喊道:“来人!”

门外的护卫闻声,连忙跨步进屋,躬身回应道:“在。”

“把笔墨纸砚和信笺蜡封拿到床头来。”桓温命令道。

众护卫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无法想象,一向英明神武的大司马,竟会让他们将笔墨纸砚拿到床头。

但他们却不敢迟疑,还是遵照命令,将一方放着笔墨纸砚和信笺蜡封的书案拿到了桓温的床头。

“下去吧。”

桓温挥了挥手,让护卫离开,然后他便提起笔,拿过一张信笺纸,在上面挥毫写了起来:“……近来染疾,恐将不治,冲弟速来,我有密语相授……”

不过片刻,他就放下了笔,将信笺纸折好,放入信封,用蜡封好,放在了一边。

然后他又继续提笔,拿了一张纸过来,挥毫写道:“……大司马臣温出任内外,宣力累年,所在颇有大功,宜再加殊礼,以彰其功德……”

写罢,他的嘴角不禁扬起一抹邪笑,喃喃道:“这样一来,朝中公卿,又当如何?”

思绪闪过,他又将门外的护卫给叫了进来,命他们分别将那封信和奏表送去江州寻阳和建康城。

……

两日后,建康,皇宫,西堂外值房。

谢安和王坦之看着王彪之送过来的桓温幕僚联名奏表,不由得眉头深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道文度所言有误?还是说‘历史’已然发生改变?”

“若是如此,将如何令桓温息谋?”

“如果故意拖延,是否可行?”

“既然文度说他命不长久,就拖他一拖再看!到了实在万不得已之时,再从权计议。”

谢安脑海里不禁冒出一缕遐思,却还没有想定,并没有发表意见。

而王坦之在沉思之后,像是有了计较,说道:“此表奏必出于大司马授意,若我等拒之不理,则大司马必生怨怒,如今形势,切不可使其有兴师之名!故王某愚见,可先从之,以安其心,再缓备册文、礼器,自中原离乱之后,九锡无备,纵使岁月迁延,大司马亦无如之何!”

王彪之闻言,正色道:“文度所言,尚欠稳妥,若大司马以回文昭告天下,则册文、礼器备与不备,其实无异!不如留其使者,不为回文,先观其心志何在,再作处置!”

谢安听了,连忙赞同道:“王公所言甚是,为今之计,只得如此!若授人以柄,恐我等难以自辩于天下!”

“嗯……”

王坦之也思索一阵,然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暂将此奏留中不发,以观后事如何。”

……

十日后,姑孰城,大司马府。

桓冲接到桓温的书信,就马不停蹄地从寻阳赶了过来。

大司马府的一众幕僚,对于桓冲的突然到来,还感到十分的奇怪,他们并不知道桓温写信将桓冲召来之事。

就连桓温的儿子桓熙和桓济在见到桓冲的时候,也是大感疑惑,忍不住问道:“五叔只身前来,所为何事?”

桓冲闻言,也是满心的奇怪,只回了句:“我也是收到兄长之信,才连忙赶来,究竟所为何事,我也不知!”就连忙去见桓温了。

他实在不明白,桓温究竟是为了什么,在身患重疾的情况下,居然连桓熙和桓济都要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