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本是尴尬人怕什么尴尬
“他又发什么疯？”凤姐没好气地问道。
“我也不知为何。”平儿摇了摇头，“只知大太太突然来找二奶奶，不知哪个回话的竟一点眼力劲儿没有，直言二奶奶与宝二爷在一起。恰好被二爷听见，他便气鼓鼓地冲出去了，我们也不敢上前劝。二爷回来大发脾气，又是踢椅子，又是捶桌子，还骂骂咧咧个不停，谁敢上去问？”
“有什么好问的？”凤姐道。
“二奶奶在宝二爷那边是否就与二爷吵过？”平儿小心翼翼地问。
“在那边他有脸与我吵吗？”凤姐一想到贾琏冲进宝玉书房也不叫人先传话，便觉得这人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虽不确定到底是疑神疑鬼所致，还是故意打压她与宝玉有心让人看他们笑话。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贾琏的心已经与她越行越远，以目前看再无靠近的可能。
不过她也没想着去改善。
因为如果这次低了头，以后恐怕就不是提剑要打要杀那么简单了。
“可到底因为什么呢？”平儿着急地问。
“哼，还能因为什么？”
凤姐“哼”了一声，在平儿面前也无需刻意隐藏多少，气咻咻地数落道：
“还不是因为捉了他与鲍二媳妇，将他们公之于众，所以他一直心存怨恨，也想捉我来着。得知我进了宝玉的书房，他便疑神疑鬼，跑去直接推开房门，也希望看到我与宝玉干出什么好事来，这样他就开心了，还以为天下男人都像他那样，见了女人就恨不得扑上去，哼，真是可笑！”
凤姐一通数落，完后啐了一口。
“原来就因为这个……”
平儿喃喃地说了一句，感觉这就是个死结，越拉越紧，越来越解不开了。
凤姐一摆手道：“不说他了，她想发脾气随他去好了，你也不要去招惹他。”
平儿只好打住，又转而问道：“大太太亲自来找二奶奶，因为什么事？”
“哼，尴尬人难免行尴尬事。”凤姐摇头冷哼一声，嫌弃之心溢于言表。
尴尬人难免行尴尬事？
平儿也不便多问。
她知道凤姐打心里瞧不起邢夫人，只因身份，平时在人面前不表现出来而已。
古往今来婆媳关系都不好处嘛。
故而，平儿只是关切地问道：“二奶奶没受什么委屈吧？”
“没有，以后恐怕都不会有了。”凤姐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是为何？”平儿忙好奇地问道。
“过些天你自然知道，到时候只管看好戏吧。”凤姐挑眉一笑，仿佛压根不记得贾琏还在发脾气一茬儿。
越这样说，平儿越是想听，只是牵涉到邢夫人，不敢多打听。
邢夫人心眼儿小，是个喜欢记仇的人。
凤姐也看出来了平儿的心思。
“哎，算了，我告诉你也无妨，不过此事可大可小，暂时你得保密，切莫张扬。”
凤姐嘱咐平儿两句，便将贾赦看上鸳鸯想讨去做小老婆，托邢夫人求老太太，可邢夫人心里没底，只得找她商议等事儿说了。
听完，平儿问道：“鸳鸯可曾答应？”
“这么好的事儿还能不答应？”凤姐望着平儿故意这样说，“我知道你与鸳鸯、袭人几个要好，可如今你与袭人等于是都有了姨娘的身份，难道就不允许人家也攀个高枝摆脱丫头的命运？”
平儿脸色微微一红，又疑虑地道：“老太太舍得放鸳鸯吗？我怎么听鸳鸯说还想再伏侍老太太几年？”
“有个好的去处就去呗。”凤姐道，“无论怎么说，只要答应就算是半个主子了，倘若命好，过一年半载，为老爷生个儿子，哪怕只是女儿，地位自然又大大不同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平儿点了点头，但心里依然疑虑，又说道：“那我该不该去道喜？”
“说都不能往外说，你还去道喜？毕竟老太太尚不知情呢。”凤姐笑了。
“大太太不敢求老太太，却撺掇二奶奶去，可二奶奶也没与老太太说吗？”
“她怕老太太骂，难道我就不怕？”
“那这事儿最后怎么办？”平儿感觉越听越迷糊了，“老太太尚不知情，大老爷与大太太又已经征得鸳鸯的同意，私下里准备迎娶的喜事儿，倘若老太太不肯放鸳鸯，岂不是让大老爷与大太太尴尬？”
“本是尴尬人，怕什么尴尬？”
平儿本就不大相信，因为她与鸳鸯走得近，知道人家怎么想。
见凤姐又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更是觉得这事儿好像哪里不对。
说道：“大老爷看上鸳鸯，自然知道最难过的一关是老太太，才托付大太太向老太太讨去，结果二奶奶却告诉我说，老太太尚不知情，难道要偷偷将鸳鸯接走不成？老太太可是一刻离不开鸳鸯的。”
凤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若真想听，今晚好好伏侍我，我慢慢与你道来便是了。”
“伏侍好二奶奶本是我的指责，怎么说得好像我不情愿似的。”
“来，先给我捶捶背，最近事儿多，太累了。”凤姐冲平儿招了招手。
“我看二奶奶是心累。”平儿过来，一边给凤姐捶着一边说，“平常若是身子累，只要还在身子的可承受范围，休息一晚第二天便能好。可若心累，长时间影响人情绪，做什么都不顺，危害可大多了。”
“有什么办法？”凤姐说道，“府里每日上上下下一大摊子事儿等着我，又遇到一个让人极不省心的男人，我心得有多大才能容得下那些个？偏偏我又没读什么书，做不得什么大圣人，心不累才怪呢。”
平儿也不敢多劝，只说道：“可二奶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走一步算一步。”凤姐摇了摇头，忽然从嘴里不甘地蹦出来一句，“我不信女人的命运就该任由男人摆布。”
平儿无可奈何，唯有暗自叹息。
凤姐扭头问道：“你还想不想听大老爷与鸳鸯的事儿了？”
“想，当然想。”平儿脱口而出，“求奶奶快些与我说吧。”
……
邢夫人回去，欢天喜地告诉贾赦，说鸳鸯已经满口答应下来。
贾赦喜不自胜，又问老太太态度如何？
邢夫人不敢撒谎，如实将托付凤姐去求老太太一节说了。
贾赦当然知道老太太疼爱凤姐。
邢夫人又安抚道：“怎么说凤丫头也是我们儿媳妇，既然答应了，指定会为我老爷哄得老太太开心放人。”
又说：“凤丫头能说会道，心里又有算计，比我强多了，让她去求老太太，老爷大可放心，准备喜事儿就完了。”
如此一说，贾赦也就信了八九分。
邢夫人却并不提凤姐其实已经去过贾母那里只是没机会开口一节。
怕贾赦一着急又骂她办事不妥当。
想着只能先安抚贾赦的情绪，回头再去催凤姐尽快与老太太说。
贾赦既然信了八九分，兼之邢夫人又从旁添油加火，那还等什么？
准备大好的喜事儿啊！
只要老太太一松口，立即将鸳鸯风风光光地迎接过来。
邢夫人因没摸准，心里不怎么踏实，第二天一早又去找凤姐了。
不料凤姐病了起不来，平儿说最近过于劳累，下红之症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个病症邢夫人知道，没辙，只得安慰问候一番。
而后支开旁人，焦急地说道：“看看这事儿，赶着这么巧，求你时又病了。如今老爷得知鸳鸯答应，高兴得不行，已经在做准备了，只等老太太松口呢。”
凤姐只得愧疚地说道：“这身子确实不争气，有什么办法？”
邢夫人又焦急地说：“老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等不了几天的，到时候别连你连我一块儿骂。”
凤姐叹了口气：“如果实在等不及，太太又觉得不方便出面求老太太，这事儿恐怕只有宝玉能够代我去了。”
“宝玉？”
“对，太太你想，老太太最疼谁？再疼我也不及疼宝玉啊！”凤姐看似不经意间将宝玉拉出来，“只要宝玉肯帮忙，说服老太太可比我去还要靠谱呢。”
“只是，宝玉会不会帮我们？”邢夫人稍有疑虑地道。
“怎么不帮？”凤姐道，“老爷、太太平时又没亏待他，还不是将他当作掌上明珠那样捧着？求他那点事儿还能不答应？况且只需他与老太太说一嘴，大不了成与不成不怪他便是了，保证他不会拒绝。”
邢夫人一想，好像这样也可以。
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
于是试探地说道：“那我去找宝玉？”
凤姐回答说：“若太太、老爷不急，就等我能下床；若等不及，就去找宝玉。”
邢夫人点点头：“好，那我去找宝玉。”
说罢起身去了。
凤姐跟着也起身，偷笑。
平儿进来，弱弱地道：“这样算不算合谋欺骗太太、老爷？”
凤姐说道：“谁让他们糊里糊涂的？还想把我也拖下水。一个老不正经，一个愚弱没脑子，该让他们收敛收敛，贾府如今成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清楚？”
平儿听了吓得花容失色，儿媳妇竟可以这样评价自己公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