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参劾
“怎么？我说错了吗？难道他们不是那样的人？你心里不那么认为？”
凤姐见平儿惊疑不定地望着她，更是直言不讳地一连串问道。
“即便二奶奶没说错，可是，可是……”
平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个“可是”后发现词穷，再也找不到语言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认为我身为晚辈作为儿媳，不该这样评价他们吗？觉得我越礼了，没有规矩，是不是？”
“……”
平儿默不作声，感觉凤姐从前不是这个样子，至少不敢随便评价公婆。
凤姐感叹地道：“宝玉告诉我，人要活得真实简单一些，我对老爷与太太就是这感觉，在你面前也无需隐瞒什么，不过是我的心里话罢了，看把你吓得，至于吗？”
这让平儿不禁想到昨晚与凤姐的一席长谈，心情才稍为平复一些。
因为相较于昨晚的那一番话，凤姐今天这个话的确算不得什么。
故稍作平复后，平儿说道：“二奶奶说得对，怨我把这些东西看得太重。谢谢二奶奶如此信任，将心里话都说给我听。”
“我不说给你听说给谁听？我们这一生又有几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是啊，若这样看，我们确实都活得不够真实。”平儿感叹地道。
“算了，你也别想那么多，这两天我不出去，外面你留心，多看着点儿。”
凤姐嘱咐道，继而又特别交代：“宝玉有何指示，你只管应着，不管明白与否，照他说的去做，指定没错儿。”
“好的，二奶奶难得休息两日，就不要再操心外头的事儿了。”
“去吧！”凤姐说完又躺下，闭目养神。
平儿就此退下，感觉凤姐变了许多，但她也说不清这变化到底是利多还是弊多。
只是非常确定一点：凤姐因宝玉而变。
如今凤姐嘴里动不动就是宝玉宝玉，而提及贾琏时总是怒其不争恨其不进。
……
从凤姐屋里出来，邢夫人去了怡红院。
虽然打心里认同凤姐所说，但总觉得求自己侄儿不如求自己儿媳。
无奈凤姐又好巧不巧病了。
她知道下红之症是凤姐的老毛病，也清楚凤姐最近被贾琏气得不轻心情不好。
老毛病犯了，实不足为奇。
退而求其次，似乎也只能找宝玉去求老太太，不然让她找谁？
反正她自己不敢去的。
而在老太太跟前好说话的只有宝玉与凤姐，他们两个最得老太太疼了。
得知邢夫人来，宝玉亲自出去迎接。
有多客气自不必说。
邢夫人心里着急，这事儿若没办好，回去指定要挨贾赦的骂了。
所以喝过茶后便对宝玉直承其事。
因宝玉早有准备，听完也不墨迹，直截了当地说道：“这事儿怕是难成。”
听宝玉这么说，邢夫人心里更着急，忙问：“宝玉，何以觉得？鸳鸯都已经点头答应了，只要老太太松口，这事儿便成了。莫非你认为老太太不舍得放鸳鸯？”
“不！”宝玉摇了摇头，说道，“老太太那一关，我认为不是最难过的，既然鸳鸯姐姐都已经点头了，老太太怎好阻止？讨要鸳鸯姐姐的是大老爷，又不是别人。”
“那宝玉担心什么？”邢夫人诧异地道。
“我担心大老爷不敢迎娶鸳鸯姐姐。”
“不敢迎娶？”邢夫人一愣，“宝玉这话什么意思？你大爷不知有多喜欢鸳鸯，得知鸳鸯已经点头答应，他忙吩咐人去准备。若非老太太那一关还没过，他巴不得立即将鸳鸯接过来，怎会不敢迎娶？宝玉这话我可不明白了，你快说来我听听。”
“要是昨儿大太太找我，我肯定二话不说，立马去求老太太，可今儿不同了。”宝玉带着几分忧虑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是为何？昨儿与今儿有何不同？宝玉说话，我越听越糊涂了。”
“因为昨晚我才收到焙茗从外头打听来的消息，说朝中有官员参劾大老爷。”
“什么？”邢夫人讶然失色。
“朝中有人参劾大老爷不务正业，依势凌弱，交通外官，有负圣恩。”
“宝玉，你这话听谁说的？”邢夫人吓得站了起来。
“焙茗打听到的，他岂敢骗我？”
“他从哪儿打听到的？”邢夫人道，“你大姐贵为皇妃，朝中有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会告诉我们。可你大姐也没说呀，焙茗又从哪儿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是不是小道消息，大老爷自己心里有数，要不大太太先回去问问他。”
“这……”邢夫人怔愣住，她哪敢呀？
“要不我去问问大老爷也行。”
“你去？怎么问？”
“直问呗，问他有没有好好做官儿，有没有仗势凌弱，有没有交通外官。”
“宝玉，这万万使不得。”邢夫人心里乱作一团，心里也没个主意。
“那大太太说怎么办？这种事儿焙茗要是没打听确切，可不敢胡说。”
“老太太不知道吧？”
“还不知道，但既然已经被捅到朝堂上去了，纸包不住火，迟早会知道，没准儿大姐很快就会派人给我们送信儿。”
“假若真有其事，朝廷追究下来，会有罪吗？”邢夫人心急如焚地问道。
“当然有罪。”宝玉回道，“依律法，重则充军流放，轻则革去世职。”
“让你大姐压一压不行？”邢夫人道。
“难。”宝玉摇头说道，“大老爷若行得正，是被人诬陷了，怎么都好说。可大老爷行事确实让人不敢恭维，大姐怎么压？那不成了明知有罪故意包庇亲人吗？如此一来大姐也有罪了，不是害了大姐？”
“那怎么办？”邢夫人心下大乱。
“刚说过，大太太若不敢问，待我去问问大老爷。”宝玉认真地说道，“看到底朝中官员是否有意针对大老爷，倘若不是，那证明大老爷真的有罪了，接下来只能慢慢疏通打理，不然还能怎么办？我昨晚想了半宿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儿来。”
邢夫人不吭声。
宝玉接着说道：“怎么说我们也是世袭之家，大姐又在宫中贵为皇妃，倘若没有足够的证据，想必没有哪个官员敢这样污蔑大老爷。依我之见，这事儿不会假。”
邢夫人如此心慌着急，不就是因为感觉确有其事吗？是否勾结外官她不清楚，但要说不务正业仗势欺人还能有跑了？
一念及此，问宝玉：“你不怕大老爷？”
宝玉回道：“当然怕，可这事儿非同小可，又不能告诉老太太，别把老太太吓着了是不是？老爷又外调不在家，珍大哥卧床不起，除了琏二哥与我，还能指望谁？”
“万一大老爷骂你怎么办？”
“骂我做甚？”宝玉脱口而出，“又不是我做坏事被朝中官员弹劾？”
“哎！”邢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本是为讨鸳鸯一事而来，却不料生出这一茬儿。”
“所以我才说，不知大老爷这时候敢不敢迎娶鸳鸯姐姐做小老婆。”
“我不管了，也管不了，宝玉自己看着办吧。”邢夫人垂头丧气。
“大太太也不要太着急，毕竟暂时大老爷只是被朝中官员参劾，朝廷又没有定案说把大老爷怎么样，一切还存在变数。”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那你快去吧。”
“请大太太先回去休息，不要声张，待我稍后问准了大老爷再告诉你。”
“也好。”邢夫人心里早就没主意，只得忐忑不安地去了。
宝玉理了理思绪，要去见贾赦。
不过在见贾赦之前，他得先见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