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最近府里可不太平
贾琏得知贾赦被朝中官员弹劾，引得贵妃出面暗下懿旨，不禁心下骇然。
难怪大老爷不再打鸳鸯的主意，让宝玉来告诉他不用去求老太太了。
还以为是宝玉成功说服大老爷的呢。
原来是因为大老爷被朝中官员弹劾。
不务正业，倚势凌弱，交通外官……若追究起来，罪责可不轻。
这时候即便贾琏再怕贾赦，身为儿子也得过去关怀问候一声。
可去了贾赦那里，他又不敢劝，只问贾赦接下来该如何抉择。
贾赦依然犹豫不决：斗下去？自己没底气；坦白伏罪？又不甘心。
依贾琏内心真实的想法，恐怕这时候也只能遵从贵妃的旨意。
贾赦是什么样的人，他这个做儿子的与邢夫人一样，心里门清得很。
本来这世道做官儿有几个干净的？
不摸则已，一摸一屁股都是屎，只看朝廷是不是觉得需要办你。
倘若需要，怎么着你都有罪。
这会子贵妃压下，说明朝廷还不想撕破脸，只要坦白交代，该会从轻发落的。
若不信邪就是要斗，一旦惹怒皇上，交给三法司审理定了罪，那就完犊子了。
见贾赦犹犹豫豫一时拿不定主意，又不与他作任何交流，贾琏只得躬身而退。
最近府里可不太平啊！
一幕幕在他脑海里不断浮现。
想着先是贾珍、贾蓉出事儿，再是二老爷贾政外调，接着他的糗事被公之于众，如今大老爷贾赦又被朝官弹劾……
似乎，只有宝玉置身事外。
非但置身事外，而且好像不断将两府的权力集中到他手里。
莫非，莫非……
原本贾琏就怀疑贾珍、贾蓉出事儿与宝玉有关，而他自己的糗事被公之于众，更是怀疑宝玉与凤姐联手策划。
眼下大老爷又被弹劾……
这不是要将贾府能说上话的嫡系子孙全部打击一遍的节奏吗？
一念及此，贾琏恼怒地冲向怡红院，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不礼仪。
其愤怒的心情，比上次冲进宝玉的书房想捉凤姐时还要激烈得多。
“琏二爷，琏二爷……”
“宝二爷，琏二爷找你来了。”
“琏二爷别冲动，到底因为什么事儿？”
“……”
见贾琏贸然失礼怒气冲冲，袭人晴雯麝月几个连追带喊。
可贾琏哪里肯听？直嚷嚷：“宝玉，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小红正给宝玉送茶，见贾琏不顾旁人劝阻，忙伸手拦住说：
“琏二爷太无礼，这样有失身份，且不像大家子的公子哥儿。”
“你是谁？”贾琏呵斥道，分明就是个丫头，怎么敢这样质问他？
“琏二爷别管我是谁，我只是就事论事提醒琏二爷。”小红不卑不亢地说道。
贾琏正要再呵斥两句，见宝玉出来了。
“小红休得无礼，还不请琏二哥进来说话？”宝玉冲小红说道。
“琏二爷请！”小红忙躬身请贾琏。
“原来你就是小红。”贾琏不禁多看了小红几眼，跟着宝玉进了书房。
“琏二哥请坐。”宝玉笑脸相迎。
“我有几句话想问你，问完就走，希望你能坦诚回答。”贾琏鼓气说道。
“琏二哥请问。”宝玉一抬手。
贾琏回头看了一眼，见丫头们都没跟上来，自己便上去关了书房的门。
之后才对宝玉开门见山地说道：“最近府里发生很多事，我怀疑都与你有关。”
“不知琏二哥具体指那些事儿？”宝玉也不着急，心平气和地问道。
“先头珍大哥与蓉哥儿出事，我就怀疑与你有关；我的事儿更不用说了，整天感觉被人跟踪，出入不得自在；如今大老爷又被弹劾，是否也是你暗中指使人所为？”
问归问，贾琏倒也没有大声，还是有所顾忌，声音放得很低。
“琏二哥，话不能乱说。”宝玉平静地提醒道，“你只是怀疑，可有证据？”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目的我也能猜到，只想控制东西两府。”
“然后呢？”宝玉依然平静。
“然后，然后……”贾琏陡然感觉无话可说，因为确实没有想过。
宝玉不紧不慢地道：“珍大哥、蓉哥儿半夜三更跑到三姨娘的房间里，欲行苟且之事，还好意思追问被人打了？”
“琏二哥你就更不好意思了吧？把人家媳妇拉到家里来，被二嫂子捉奸在床，是谁冤枉了你，还是委屈了你？”
“而大老爷，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整天只顾着吃喝玩乐，根本没有好好做官，弹劾他不务正业，他敢反驳吗？”
“至于倚势凌弱交通外官，这个琏二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你自己都参与其中，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对，可这话不应该是我说给你们父子俩听的吗？”
“你们自己一个个都不问问自己干的叫什么事儿，从不知反省改过，甚至都是一犯再犯，如今出了事儿却跑来质问我，呵，亏得琏二哥真好意思。”
“若不给你们警告，一个个是不是还得继续挥霍祖宗打下的基业？有足够的基业挥霍倒也罢，如今除了贵妃还能勉强支撑，我们家哪有什么挥霍的资本？”
“当朝廷觉得我们没用毫无建树时，抛弃我们只是迟早的事儿，为何不趁尚未抛弃之际，好好反思寻求改变呢？”
“上回就与琏二哥说过，我们贾府子孙若不思进取，用不了几年这个家就败了，世袭也不过是我们这一代的事儿。”
“可琏二哥又是否记得自己当时说过什么话？只顾眼前欢乐，压根不理身后事，若都像琏二哥这样，我们家还有什么希望？”
宝玉一番话一气呵成。
把贾琏问得哑口无言。
身正才不会影子歪呢，做了亏心事，当然害怕半夜鬼敲门。
宝玉接着又问：“琏二哥是觉得自己比老太太聪明还是比二嫂子聪明？”
贾琏思绪飞驰继续沉默，感觉刚才跑来时的那股子劲儿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有一点琏二哥倒是说对了，我的确想控制东西两府。”
对这一点，宝玉没有隐瞒。
接着他又说道：“东西两府都已经烂到根儿了。若不整顿改进，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空壳子，还能坚持多久？”
往常，贾琏只是觉得说不过凤姐，每次与凤姐争吵，最后偃旗息鼓的一定是他。
然而，他今儿个发现，最近三番两次与宝玉说话，宝玉也总是压他一头，且比起凤姐来，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来他怒气冲冲跑来是要质问宝玉，没想到被宝玉反过来质问他一顿。
一连串问，问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其对中间那一句感悟颇深：难道觉得自己比老太太或凤姐聪明吗？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很深。
贾琏也不敢细想，感觉一不小心又会被打脸，甚至出尽洋相。
老太太与凤姐可比他聪明多了。
既然老太太与凤姐都装聋作哑，那他为什么一定要苦苦追问到底？
倘若把宝玉问急了，会不会迎接他的也是与贾珍、贾蓉一样的下场？
正当思绪飞驰之际，只听外头的丫头说道：“琏二奶奶来了。”
贾琏不由得神情一紧。
宝玉笑道：“琏二哥怕是又要挨骂了。”
话音刚落，只听书房的门被推开，凤姐眼若喷火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