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贾母训话
宝玉看向邢夫人，发现邢夫人也正看向他，且摇了摇头。
那意思很明了，没有对贾母说。
邢夫人禀性愚弱，宝玉相信她不会说。
否则，也不会求完凤姐又来求他，还不是因为害怕贾母吗？
凤姐更不会说。
那贾母如何得知呢？
鸳鸯应该也不会说的呀。
只听贾母接着说道：“你们都以为我不知道鸳鸯的事儿是吧？我是老了，可我不糊涂，心里还明白着。”
“你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要鸳鸯，可你想过我这个母亲没有？府里的丫头是多，但并非都知道我做事的脾气性格儿。”
“只有鸳鸯还知道些，所以这些年一应事情，府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没有一个不信她。我省心了，大家不也省心了？”
“鸳鸯在我旁边，哪个人不省心些？你若要走她，又弄什么人来给我使？你以为人与人之间的默契那么容易培养吗？”
“留下鸳鸯伏侍我几年，与你日夜伏侍我尽孝一样，这个道理还用我说吗？你也别以为鸳鸯答应你是因为她愿意。”
“这也是你倚势凌弱的表现。鸳鸯是我们家生女儿，她父母、哥嫂都在我们府上做事儿，你要她，你说她敢拒绝吗？”
贾母一番话，说得贾赦无地自容，弱弱地道：“要鸳鸯的事儿我没再想了。”
“是因为你不想吗？”贾母斥道，“是因为你被朝臣弹劾，暂时不敢再想了。”
“那母亲可知暗中指使朝臣弹劾我的是谁？”贾赦又轻轻地问了一句。
“你不是怀疑宝玉吗？那我先问你，弹劾你的三条罪行是否属实？”
“那也不能自家人搞自家人吧？”贾赦又弱弱地说了一句。
“你觉得是在搞你吗？可我怎么觉得是在救你？你那三条罪行，倘若交给三法司审理判定，你可知有多大罪？”
“……”贾赦低头不语。
“如今贵妃暗下懿旨，只让你向皇上坦白交代，便可饶恕了你，如此结果你竟还不知足要与人理论？你想怎么理论？”
“母亲不要激动，我的意思是，即便我有罪，为什么要在背后里搞我？”
“明着跟你说你听吗？”贾母道，“你父亲从前没有教育过你？我没有与你说？可你扪心自问，你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贾赦又不吱声了。
“你做过多少坏事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也不想多说了，现在被人弹劾尚能抽身，其实在我看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到这儿，贾赦已经很明白了，贾母压根儿不想为他做任何辩护。
还想理论？
怎么理论？
与谁理论？
只听贾母又说道：“你也不要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暗中指使人弹劾你的是我，我不想让我儿子继续错下去。”
贾赦：“……”
贾琏：“……”
宝玉：“……”
一个个都是诧异的神情。
“你怀疑宝玉，可你也不想想，宝玉才多大？又认识几个朝中的官员？他还是个孩子呢，你要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啊！”
“儿子让母亲操心了！”贾赦羞愧地道。
“我是你母亲，为儿子操心理所当然的事儿，可你自己要争气。”贾母语重心长地说道，“要不你好好做官儿，倘若无心，便趁这次机会，申请退下来颐养天年罢了，总强过你尸位素餐害人害己。”
“母亲教训得是。”贾赦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前面的路唯有一条。
“那你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
“奉旨行事。”贾赦从嘴里挤出四个字。
“我知道你内心不甘，觉得丢脸，无法面对。但为了贵妃为了家族，你还是向皇上坦白交代一切吧。”
贾赦只能点头应着。
贾母又道：“既然做了错事就该认，贵妃肯定为你向皇上求情了，你可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好意！我的话你听吗？”
贾赦点头道：“母亲的话儿子当然听。”
“不要怪宝玉，他正在为我们这个大家族的振兴而努力，或许触犯到了我们当中有些人的利益，可倘若我们自家人都不理解不支持他，让他怎么走得下去？”
宝玉眼睛早已经湿润了。
刚才贾母替他“背锅”时，他就感动得好想抱住贾母。
这会子听贾母又这样说，更是感觉贾母太信任他太爱他了。
“外面的人都说我们家族没落了，还说什么子孙一代不如一代，然而仔细想想，人家可没说错，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贾母稍作停顿：“可你们谁想过要去改变？只有宝玉想过，他不仅想过，还付出了行动。再看看你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己有吃有喝有乐子就行，做过多少正经事儿？”
说得不仅贾赦，贾琏也低下了头。
贾母又说道：“琏儿刚好也在，你们都别只说我偏爱宝玉，也该问问你们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正经事儿让我开心？让我们这个大家族以你为傲？相反，你们却做了多少令我们这个家族蒙羞的事儿？”
贾赦贾琏父子俩都不敢抬头。
贾母深深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道：“我是真的老了，过一天少一天，原本不想插手府上的事儿，可偏偏府里的事儿太多。你们也是知道的，哪一件让人省心？”
贾赦刚才还说两句，甚至敢为自己辩白辩白，可这会儿一个字不说。
贾母也觉得差不多够了，对贾赦贾琏说道：“今儿我就说这么多，你们好好反省反省。我是老了，可你们余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接下来到底怎么走就看你们了。”
说罢，转身去了。
宝玉连忙跟上去，搀扶着贾母，无比感激地说道：“多谢老祖宗！”
“回我屋里，我有话问你。”贾母道。
“好，我送老祖宗。”
王夫人就此退下，此时此刻她也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心情。
只想与宝玉聊一聊。
邢夫人不敢擅自离去，恭送贾母后又重新回到贾赦贾琏身边。
然而她去了也不敢多问什么，毕竟此时的贾赦呆若木鸡目光空洞。
她平时都怕贾赦，这会子更怕了。
贾琏虽然没跑，守在贾赦身边，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贾赦。
反而想得更多的是宝玉：为什么宝玉如此大胆，竟敢与老爷争锋相对？
为什么老太太如此护着宝玉？而宝玉到底又为贾府做了多少正经事儿？
真是谜一样的存在。
忽听贾赦大喝一声，抬手冲着门口那方向一指：“你们都给我出去。”
邢夫人连忙冲贾琏使了个眼色。
然后两人一并退出。
邢夫人出来后，便质问贾琏：“今儿老爷这把火是你挑起来的吧？”
贾琏不敢吭声。
邢夫人接着又说道：“老太太刚才的话可不只是对老爷说，对你一样适用，你可听明白了？以后多学着点儿。”
明不明白贾琏都会点头配合。
才说两句话，没想到凤姐闻讯赶来。
凤姐这会子见着邢夫人，仿佛也忘记了自己正在装病的一茬儿，问道：“老爷被弹劾这事儿最后如何处理的？”
邢夫人回答说：“把老太太惹来，最后老太太劝老爷向皇上坦白交代。”
“嗯。”凤姐点了点头，“其实我也觉得这样做对老爷、对大家的伤害最小。”
贾琏虽然不吭声，可心里知道，凤姐这话与宝玉说的简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