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宝玉觉得有必要去见贾赦一面，至于最后能取得什么效果，他也不敢断定。
毕竟与贾赦是有过节的人。
他标榜自己“治病救人”的目的，需得有懂他的人才行，不然就是对牛弹琴。
他可不认为贾赦真的懂他。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去会一会。
自贾赦乞骸骨退休在家，日子过得悠闲自在，每天只是赏花逗鸟喝酒听曲儿，对家中大小事务一概不理。
与贾蓉当前的生活状态可以一比，胜在不像贾蓉每天醉生梦死。
贾蓉的眼里只有醇酒妇人两样儿。
贾赦的兴趣爱好似乎要宽泛很多，除了醇酒妇人，还有花鸟鱼狗之类的。
但无论如何达到了宝玉想要的效果：让德不配位的贾府子弟退下来不再管事儿。
说白了，就是别去霍霍人，自己一个人想怎么乐怎么乐，前提是不影响他人。
如果贾琏仍不知悔改，最后也得踏上这条道儿，不允许有其它的选择。
这是对他们自己负责，也是对贾府这个大家庭负责。
当然，如果浪子回头愿意改过自新，又是另一回事儿。
宝玉见到贾赦时，也不知贾赦是不是故意的，正与小老婆喝酒取乐子。
看样子不知有多开心呢。
“见过大老爷！”宝玉上前恭敬行礼。
“哦，宝玉来了，坐坐。”贾赦不过是抬头看了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小老婆仍爱不释手，也不脸红，毫无羞涩。
据说这小老婆是辞官后才花钱买来的。
“大老爷最近可好？”宝玉又躬身问。
“承蒙侄儿关心，不知道有多好，看。”
贾赦说着，戳了小老婆脸蛋儿一口，又端起酒杯美美地“呲”了一口。
“一边美酒，一边美人，人生至此，夫复何求？”贾赦一脸的幸福，“其实早该过这样的日子，为何之前想不通？”
“大老爷觉得开心就好。”宝玉道。
“当然开心，逍遥快活，无拘无束，啥事儿都不用管，犹如活神仙一个。倘若这样的日子还不开心，那老天爷都要愤怒说我不知足了。总之，多亏好侄儿。”
若非经历了一场硬碰硬的对决，最后惊动贾母，只看贾赦此时此刻开怀的心情，还真以为他要感谢宝玉。
不过宝玉只当是真，笑道：“大老爷不必客气，这是侄儿应该做的。”
“今儿为何而来？”贾赦这才问道。
“一来是看望大老爷，最近日子过得开心否，还有什么需求；二来也是为琏二哥的事儿，想向大老爷讨个主意。”
“多谢侄儿来看望我，刚才说了，日子过得很开心，我已经心满意足，再无其它需求，倘若有，再知会侄儿；至于那不成器的琏儿，他是生是死我不管，侄儿自己做主便是，不必向我讨主意。如今我满脑子里吃喝玩乐，也没什么主意。”
都还没说什么事儿，贾赦就推得一干二净，仿佛压根没生过贾琏这个儿子。
尽管宝玉也有预料，会是这个结果，但当着贾赦的面儿，一时还是感觉有点难：想从贾赦这里讨主意，而且事关贾琏。
“大老爷难道不问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吗？”宝玉说道。
“不关心。”贾赦摇头，“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还有必要关心什么事儿吗？”
“琏二哥又去了平安州。”宝玉道。
“我管他去了哪里？去了阎王爷那里我都不管。”贾赦一摆手，脱口而出。
“管教自己儿子还是可以有的嘛，这也是做父母的责任与义务。”宝玉又道。
“他不是三岁小孩子，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让人怎么管？况且我虽是他父亲，确实也没有资格管教他。”
贾赦到是很有自知之明。
又开怀的浮一大白。
接着说道：“是不是这个理儿？我自己都犯下大罪，丢了官儿，怎么好意思去管教别人？侄儿还是别给我添麻烦了。”
见贾赦态度如此坚决，宝玉只好作罢。
心想，无论贾赦是否出于真心，还是推辞敷衍，反正都已经说不下去了。
毋庸置疑，贾赦压根不会为贾琏出什么主意，那这一趟大概是白来了。
事实摆在眼前，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宝玉只得站起来，恭敬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侄儿不打扰大老爷，先行告退。”
说完正欲转身，又听见贾赦说道：“听闻侄儿最近请人研究生产出了一款神器，可怎么也没见侄儿送一些来孝敬我呀。”
宝玉只得陪笑赔礼，解释道：“这是我的疏忽，只送大太太，却忘送大老爷。待我回去后，立马儿派人给大老爷送来。”
“这还差不多。”贾赦得意地笑了，“别说大老爷我拿着辈分压你。”
“不会不会，确实是侄儿工作做得不到位，大老爷杖责我都没意见。”
“言重了。”贾赦道。
“不知大老爷还有何吩咐？”
“去吧，没了，代我向老太太问好。”贾赦还不忘提醒一句。
宝玉这才应声而退，说是白跑一趟没毛病，事先早该料到这个结果。
他一回来便派人给贾赦送去几块香皂肥皂，在此之前府里的男人确实没送，在他看来不算疏忽，只是在贾赦面前这样说。
去往平安州来回得有半个月，也不知贾芸什么时候能追上贾琏。
即便追上，从贾琏留下的那封信看，想把他带回来恐怕也是个大难题。
那就要看贾芸的本事了。
见过贾赦，宝玉又去了东府一趟。
不过，这次他不是去见贾珍贾蓉，而是独自进入贾氏宗祠。
其实他对这类活动一向不大重视，只因崇尚“事生不事死”的理念。对死人再好，有什么用？不如善待生者。
这也是他第一次进贾氏宗祠。
宗祠位于宁府西边一个院子，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上面悬有一匾，写着“贾氏宗祠”四个大字，旁边写有“特晋爵太傅前翰林掌院事王希献书”，两边还有一副长联，也是这王太傅所书。
进入院中，白石甬路，路两边都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古铜鼎彝等。
抱厦前悬着一块儿九龙金匾，写着“星辉辅弼”四个字，乃先皇御笔。
两边亦有一副对联，也是御笔书就。
包括五间正殿前都悬挂着匾额，上头的字与旁边的对联，皆是御笔。
宝玉看得也是目不暇接。
直接进了正堂。
正堂上面正房中悬着宁荣二祖遗像，都是披蟒腰玉。
二祖遗像的两边还有几轴列祖遗像。
宝玉走到供桌前立定。
他也没有立即跪下来，而是扫视了一圈儿，然后盯着宁荣二祖遗像看了看，摇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最后依然没有跪下，选择坐在二祖遗像的供桌前头，叹道：“先祖在上，我贾家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已成事实，自国朝定鼎以来，我家富贵流传，历经百年，然而子孙竟无一可以继业者，我不出手，定将运终数尽不可挽回，还望先祖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