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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二人买了些干粮,准备妥当后,便上路了。

这一路上,方尧偶尔让许婉骑在马背上,自己充当马夫替她牵着缰绳,让她学着如何驾驭马匹,日后也好逃生。

两人话少,倒也不觉得气氛尴尬难耐,都一心顾着向前方赶着路,盼着早些抵达朝都。

白天骑马,晚上住客栈,许婉的体力勉强跟得上这奔波劳碌的行程,身子如何不适也只能忍着。

方尧还难得大方慷慨一次,自掏腰包带她去医馆看了大夫,抓了几副药先吃着。她这病得慢慢细养才会好,不然就算是吃再多名贵的药,也是治标不治本,咳疾和虚寒落下病根,日日夜夜折磨着她,不得安宁。

许婉也明白自己的身体情况,但她不可能停下多休息些时日。思亲情切,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一切还是等到了朝都见了凌之憬的面再说。

渐渐的出行时日一长,纵使两人节衣缩食,想尽办法缩减开支,可还是花钱如流水,吃饭、出行、投宿,哪一样都不可白得。

许婉很快就发现方尧身上没钱了,但他也没有直说,此事在两人心中心知肚明,恐怕撑不到戎陵,二人便只能露宿街头了。

两人好不容易风尘仆仆赶到桑歌,进了城,方尧便带着许婉一路往马市去了。

许婉渐渐发现事情不对劲,这个方向不是住店也不是去城门口,她急忙拉住缰绳,转头问他:“你要干嘛去?”

方尧愣了一下,抬眼看她,平静地淡淡道:“卖马。”

许婉一惊,睁大了眼睛看他,不是说这马是他借来的吗,卖了马,那他怎么还人家?这一路上,他已经为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够义气了!现在又要卖马来为她筹集路费,这份情谊她如何还得起?

此番处境下,她也不该那么固执了,人得学着灵活变通。

她即刻皱眉拒绝道:“不行!”

此刻她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许婉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玉镯,痛定思痛,突然抬手用力生生拔着左手腕上的玉镯,直到整个手都勒出红印,她也痛得皱起小脸,猛的一下,那镯子终于被她拔下来了。

许婉拿着这个镯子仔仔细细看了许久,眼里尽是不舍和惦念,整只左手像是被刀子刮了一遍,痛到发麻,原来割舍是这般不易,会痛……

她突然一狠心,将镯子递给方尧。

“给!”

方尧皱眉看着她红肿的手腕,一脸的犹豫和为难,半天没有接过。

许婉催促道:“快接着!镯子没了还可以赎回来,你马卖了,万一被人杀了吃肉怎么办?这匹马也算是救过我的小命,我怎么能恩将仇报,眼睁睁地看着它落入黑手,前途未卜……”

方尧心里也十分纠结,直到许婉痛下决心,直接将镯子塞到他手里。

许婉一手捂面,转身说道:“你快拿去,趁我还没后悔!”

如此,那镯子便被抵押了,当了十两银子,足够他们撑到朝都了。

不过两人都很节省,该花的花,不该花的没花,依旧找了间最便宜的客栈住下,许婉服了药后便睡下了。

她原本就贪睡,得了这病喝了药后愈发嗜睡,白天脑袋也是发昏,容易犯困。这样也好,有了这缠人的坏毛病,她也不至于太思念某人,将多余的心思飘到远处去。

第二日醒来后,许婉突然惊奇地发现那镯子失而复得,它好好地被人放在桌上,光泽动人。

许婉仿佛一瞬间又看见了姜怀远那副温柔的眉眼,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过往的画面再次重映于眼前,仿佛他们昨日还在燕京城里,姜怀远赤忱欢喜地给她戴上这玉镯……

他对她所有的好,他们从前的许多美好回忆一瞬间被勾起,涌现于脑海,许婉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簌簌落下。

她小心地将那天青色玉镯带上,轻轻地抚摸过上面的条条刮痕,很是爱惜。

“抱歉,阿远,我不该把你落下的。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许婉擦干眼泪,收拾好自己仪容,大大方方地出了门。

方尧已经在楼下等她好一会了,满脸的大胡子显得他整个人又凶又狠,客栈里路过的行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走,不敢招惹分毫。

许婉此时却觉得他的络腮胡很可爱,像个炸了毛的小狮子。人的外表往往与内心不相符,正如方尧外表粗犷,却心思细腻,有颗真挚柔软的心,能体谅他人难处。

快速下楼后,许婉问他:“你把马卖了?”

方尧有些心虚地没说话,抿紧了唇,看向门外。

许婉拉起他的手,再次握了握,半鞠躬道:“方尧,非常感谢你赎回了我的镯子。它对我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方尧嘴角微微笑着,忍不住问道:“你相好送你的?”

那镯子的颜色和质地,不像是家里母亲传给她的宝贝,样式太过新颖特别,她又如此爱惜那玉镯,只能是爱人送她的定情之物。

许婉眉眼一挑,反驳道:“什么相好?我把他当做自个亲弟弟,他……他对我很好,是我最好的朋友。”

说着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多多少少是明白阿远的心思,但一切还没发生,便戛然而止,实在令人惋惜。

他的死,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一想到他,就忍不住自责……

方尧看她不过三言两语间便挑起了心事,那红肿的眼眶一瞬又充满了泪水,追问道:“朋友?”

不像是普通朋友,难道是负心人?

许婉微眯着眼睛抬起头来,脸色平静地看向他,心中愁绪百转千回,缓缓道:“他已经过世了……”

话说出口的这一瞬,一颗泪珠再度滑下脸庞。她再向别人提起姜怀远这个人时,不管他有多好多好,阿远他……再也见不到了……

许婉捏紧了掌心,快步跨出门,轻轻说了句:“走吧~”

方尧脸色有些不自在地从后边追上她,方才不小心戳到她的伤疤,是不是该向她道歉,可看她强撑着故作镇定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罢了,再寻时机吧,来日方长。

两人现在没有马骑,他们只能沿路拜托过往的牛车或驴车顺道的话捎上二人,一路节约着开销,慢慢朝戎陵进发。

车速虽慢,倒可以一路欣赏着沿途风景,体味不同的人文风情,学着苦中作乐,打发这漫长的时光。

晚上又借宿在赶牛车的农户家里,许婉撺掇着方尧多少送一点钱给借宿的主人家,二人谎称兄妹要去朝都投奔亲人,倒也受到了好多善良人家的照拂。

第二日,他们又跟着同村子进城的人家,一路坐着驴车在傍晚时分终于赶到了戎陵。

许婉累得不行,二人用了最后一点钱付了两日的房钱在戎陵的一家客栈住下,商量着明日便去找点活计,帮人家做工来挣点路费,后日再出发,也好给许婉多休息一会。

车马劳顿,再加上一副体力虚弱、病恹恹的身子,许婉受到的劳累简直就是双重暴击,实在吃不消。

仿佛她这一路不是来寻夫,而是来还债的,洗清她以往所犯下的种种业障,偿还本金以及利息,她哪敢说一个不字,根本是别无选择。

翌日,方尧一早便出门找活去了,他好像也不指望着许婉这个病人能挣多少盘缠,自己就去寻工了。

许婉这一觉睡到快晌午了,脚抽筋似的猛一蹬,突然被自己惊醒,发现时候不早了,又立马爬起来梳洗。

想起今天还有任务,便匆匆出了门,搁路边买了个刚出锅烧饼慢慢吃着,然后悠游自在地在大街上随意转着,一面察探着合适的商业机会。

街上来来往往巡逻戒备的官兵很多,像是生怕街上会闹出些什么事来,百姓都很遵守法纪,本本分分做着自己的买卖,不敢寻衅滋事。连教坊等娱乐消遣的场所都有很多规矩要守,夜间才开始营业。

许婉本还想着“重操旧业”去戎陵城的鸣玉坊里小赚一笔,现在她都没什么机会。

唉,罢了,时不我待!

她在街上一面走一面看,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整个人瞬间变得垂头丧气,只好在街边找了个清净点的茶馆要了碗酸梅汁慢慢坐着喝。

今日啥也没干,还在外边耽误了许久,许婉心里越发干着急,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那后面的行程怎么办?

她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车马人流发起呆来。

这时,一群读书人抱着书籍有说有笑地从她面前路过,许婉灵光一现,心中有了主意,她可以去书馆碰碰运气!

抱着侥幸心理,能不能发笔小财就看这一次了。

许婉去了当地最有名的文翰院,找老板好说歹说一通,借了笔墨纸砚,在门口摆起了小摊来。

她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了哈,正宗楷体书法代写贱卖了啊!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她扯着嗓子喊了半天,也没见个过路的行人也没个搭理她。

许婉无奈,在纸上默默提笔,挥手一写“代写祝福佳词好句,不好不要钱”这几个大大字,作为自家生意的标语式广告宣传。

然后去书店里借了米糊胶水把它贴在墙上,这么大的字,总该看得见了吧!

好像诱惑不够大,依旧无人问津。

许婉又写了几副诗句“此去提衡霄汉上,鹏抟鲲运更论程”、“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等多种类型不同题材的诗句,高高贴在文翰院的墙壁上。

这也算是她的“金手指”了,希望赶快遇到一个识货有缘人,把这些诗句统统买下,那她便发财了。

许婉低头苦写诗句,墙上的诗句吸引了好多人。渐渐地人群围了上来盯着她写字词,还有很多都是凑热闹。原本她在书馆门口摆摊就是为了方便读书人,迎合市场需求。

这些好诗词大部分是这个时代还未完全融入的,属于头一次出现,鲜为人知,这“漏洞”便被许婉钻了空子。

人群中的有识之士看出了许婉写的诗句其精妙,便争先恐后地来向她出价买诗句。

“别急,别急,大家排好队!一人仅限购一副,十文钱,不议价!”

许婉一面维持着秩序,一面还要张罗着替人写诗。

“我要买副送给妻子的诗句!”路人甲道。

“愿卿佳人,柳姿长存,相伴相知,天长地久。”

许婉立即挥笔写下,多读些书还是有好处的。

“好了,下一个!”

“我要祝福友人……”路人乙道。

“良辰吉日时时有,金色年华岁岁拥。”许婉写好递给他。

“我要祝福长辈……”路人丙道。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许婉写完后再交给他。

……

如此,经过闹哄哄的一下午,许婉竟卖出去上百对古诗词佳句,手腕都写酸了,裤腰包也鼓起来了。

天色已晚,只好及时收摊,她又付了文翰院老板纸料钱。文翰院的老板十分欣赏许婉的才华,夸赞不已,厚着脸皮向她讨了一副诗句,想挂于堂中。

许婉认真想了想,赠他“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诗句。

她一时心血来潮,便多写一幅“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书法赠他,老板很是欢喜收下这副字,一改先前厌恶嫌弃态度,一脸谄媚地接待了身穿破烂布衣的许婉,只当她是山林隐居的高人圣女,到世间来指点迷津,开化凡人。

许婉靠本事赚了十几两银子,自然一路喜笑颜开,乐滋滋地回了客栈,还顺道买了许多吃食在等方尧回来。

过了许久都不见他身影,许婉只好独自用了丰盛的晚膳,多留一些饭菜给他。

洗漱沐浴后,许婉刚要躺下,便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她又忙着起身,穿了外衣出去看他。

“怎么才回来?”

许婉看着他一脸劳碌,似是很疲惫的样子,也不知他今日去了何处。

方尧转身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十两的银票。他今日去替人做了一天粗活,搬运货物,机缘巧合之下,意外得到一位大爷赏识……

他自小与山林野兽为伴,通识动物灵性,那人请他去马院内收服烈马。

烈马野性极大,难以驯服,他的手心被新制的马缰勒出了很深的伤痕,耗费大半日精力与烈马斗智斗勇,终于将其管教收服,那大爷一时高兴便给足了他赏银。

许婉接过银票,甚是意外,惊喜他竟也搞到了这么多钱。突然一抬眼,注意他手心里的伤痕,也不知道他今日经历了什么,竟如此辛苦,还受了伤。

她一脸焦急,忧虑道:“你手怎么伤的?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又急忙跑下楼去向店家要了伤药,还要了洗漱的热水。

回来拉着方尧的手,一面替他清洁伤口,一面絮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早知道你是去干粗活,我便不让你去了!你肯定不知道吧,我今日去文翰院替人写诗,挣了十五两银子呢!往后,我想吃什么就可以买什么,日子不用过得那么拮据……你要是想要什么东西,我也可以买给你,我们还可以租辆马车,舒舒服服地去朝都……”

许婉一面说着未来的计划,一面抬头看向他,却发现方尧已经累的趴在桌上睡着了,难怪他这么安静,半天不出声。

许婉默默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都是命苦之人,谁也好不过哪去,不说他了。帮他处理好伤口,又替他另外一只手上药,缠起白布,做完事便悄悄起身出了他的房间。

她一走,方尧便醒来了,目光炯炯,眼神清明,看不出有丝毫困倦的样子。他辛苦了一日,甚是疲惫,现在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她能赚到钱自然是好的,只是他一样可以为二人挣到足够的路费,又何必在意两人赚钱的方法和途径呢?

他抬起手来,看了一下被许婉包成大粽子的双手,绑得甚是仔细,连手指也动弹不得。他喜欢独处,自由自在,不被礼教或他人情感拘束,独行也如众。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了,一时有些不太习惯,谈儿女情长,怪让人别扭的。

过了会,他嘴角渐渐翘起,英气挺拔的眉眼间尽显英雄温柔欣慰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