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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冰火志 > 第二十四章 北征(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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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云朔初登大宝的第二日,他就做出了一个空古绝今的重大决定。

深夜,清心殿内,苍云帝国的少帝、丞相、大将军,以及太后,四人齐聚一堂,就此重大决定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陛下,此事断然不可!”

云朔的想法刚刚言出,大将军便如遇惊雷一般,愤然而起,断然否决了少帝的主意。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岂可有如此想法?”得知少帝的决定之后,云孟麒瞬地惊乱,他顾不得君臣之礼,向着云朔厉声劝谏:“北征伐神之事,绝非儿戏。陛下初登大宝,还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岂可与云晓一般见识,生出如此荒诞的念想?”

约莫一炷香以前,云朔传出口谕,将丞相、大将军,以及太后请到了清心殿内议事。待人几人到齐之后,云朔也不掩饰,直言道出了他想与云晓一起,北征伐神的主意。

得知少帝有如此想法,丞相与大将军皆是反对,唯有太后沉默不语。

相较于情绪焦躁的大将军,丞相则表现得冷静很多,他愁眉紧蹙,沉声劝道:“陛下,大将军所言不错。从古至今,哪有君王刚刚登基,就舍了朝堂百姓,与人远征的道理?陛下万金之躯,又初登大宝,如今先帝新故,国中诸事不宁,还当谨言慎行才是。北征伐神,何其荒诞?云晓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陛下既为一国之君,肩负国之气运,绝不可与他一般见解。”

连续遭到两位重臣的劝谏,云朔却表现得分外冷静。就丞相与大将军之言,云朔并非不懂,他亦知此事荒诞,必会遭到丞相与大将军的强烈反对。只是,云朔也有着他的想法。

“丞相与大将军所言甚是,朕也知道其中厉害,然而朕有此念,绝非义气用事。”面对两位情绪激动的股肱之臣,云朔压低了帝王的姿态,心平气和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云晓为弟,朕为兄,如今父皇新故,朝中动荡,北冥魔神又不知道藏在何处,蠢蠢欲动。朕既是君王,亦是兄长,怎可对此等风险视而不见,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云晓独自前往北冥犯险?”

听着少帝慷慨的陈词,丞相云仲毅神色俱厉地反出了反对的声音:“陛下为君,他为臣,此事有何不可。身为臣子,为国效力,为君尽忠,皆是本份。自古君臣有别,君王当思君王之事,臣子当尽臣子之责。陛下如今已经登基为帝,当心系天下才是,岂可只念着手足之情?”

丞相之言,令云朔神情黯然。就云朔而言,丞相不仅是百官之首,亦是教他成长,授他帝王之术的太傅。

就丞相方才的一席话,云朔听得真切,亦听得刺心。丞相之言,并无过错,身为一个帝国君王,自是孤独霸道,杀伐决断的,但是这也是云朔所不能接受的。正如丞相一直以来对云朔的评价那般,无论是身为太子,还是身为君王,他都是一个谦恭有余,而王霸不足之人。虽然,云朔已经尽力在学,学着孤高,学着霸道,但是对于自己关爱了一生的弟弟,他又怎么可能做得到如此冷血?

在云朔的心里,他与家人之间从来就没有君臣之份,有的更多的是长兄为父的责任。

相较于丞相的刚毅言词,大将军是乎更为理解云朔的感受,他见少帝神情黯然,默而不语,则开口言道:“陛下若是担心云晓的安危,微臣可遣云翊前往锦都,将云晓擒回来便是。至于陛下所说的北冥魔神,倘若他们真的敢来,微臣纵然是拼了身家性命,亦要护得苍云帝国天下太平。”

见大将军言词激昂,正朔则是正色劝言:“大将军乃是国之重臣,更是苍云帝国的三军依仗,岂可轻言生死?”

大将军凛然答道:“陛下为君,尚不顾生死,欲往北冥。微臣不过一介武夫,又岂敢偷生?”

“大将军言重了。”云朔行走大将军与丞相身前,目光恳切而坚定,直言:“朕初登帝位,才疏学浅,全仗丞相与大将军辅佐,才能勉强稳住朝局安定。若论资历,丞相与大将军皆是皇族血脉,才能更是胜朕十倍,百倍。以如今的局势而言,苍云帝国可以没有朕,亦不能没有丞相与大将军。”

丞相听闻此言,诚惶诚恐,慌忙幼道:“陛下慎重,不可乱言。”

大将军更是俯首跪地,朗声言道:“陛下之言,臣战战兢兢,绝不敢受。”

“卿等勿惊。朕之所言,皆是肺腑心声,并无他意。”云朔伸手,将大将军搀起,诚恳解释:“朕欲远征北冥,家国大事还得托付丞相与大将军,故而朕将多年以来,潜藏在心的肺腑之言道于了二位爱卿,实无震慑之意。”

被少帝搀起之后,大将军神情哀愁,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不如依了微臣所言,遣云翊去将云晓带回,再令人严加看管,等他日后心中怨恨消散,再行放出。如此一来,陛下既护了兄弟周全,亦能稳住朝野,安定苍生,不失为两全之举。”

旁边,丞相亦是附和言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若陛下执意于兄弟之情,亦可将云晓擒回,加以管束,此事自当一了百了。至于后面之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后自有应变。”

云朔定定地看着丞相与大将军,神情惆怅。二人之言,云朔自然明白,但是谁也无法看到苍云帝国平静表面的背后所隐藏的暗潮。夕颜皇后的预言,一直铭刻在云朔的心里。云朔无法想像,若是哪天自己一觉醒来,谁又会像父皇母后那般,突然离自己而去。云朔知道,云晓的做法虽是极端,却并无过错。

北征北冥之事,乍看之下只是鲁莽之举,然而细细思量,却是迫于无奈的势在必行。云朔之所以会选择与云晓同往北冥,绝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所作出的决定。

见少帝默而不语,丞相再次开口,语重心长地劝谏:“陛下,您就依了大将军之言吧!您是一国之君,还当以天下大业为重。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若是就此离去,苍云帝国千千万万的子民该怎么办?”

听闻丞相之言,云朔的神情随之严肃,正色言道:“不瞒丞相与大将军,此事朕早有考虑。”

丞相与大将军闻言皆惊,他们互视一眼,惶恐而言:“陛下此话何意?”

云朔转至龙案之后,取出了传国玉玺,厉声喝道:“苍云帝国大将军,云孟麒听旨!”

少帝突然宣旨,丞相与大将军见了,慌忙跪拜,俯首听旨。

“朕以苍云帝国第一百二十八任君王之名宣旨。从即日起,朕便要与弟一起远征北冥。在朕远征期间,由大将军云孟麒暂代帝位,行君王之职,代朕执掌皇权,直至朕归。若朕远征期满两年未归,则由云孟麒正式承继帝位,任苍云帝国第一百二十九任君王。”

少帝宣布完旨意后,便将手中玉玺递向了俯地跪拜的大将军,温醇言道:“大将军,接旨吧!”

“陛下,请恕臣抗旨不遵。”面对递于身前的玉玺,云孟麒却是低着头,拱着手,义愤填膺地向着恳求:“陛下,请您收回御旨吧!微臣不过一介武夫,何德何能,安敢代掌皇权?”

云朔一手托着玉玺,向着云孟麒诚恳言道:“大将军既是苍云帝国的股肱之臣,又是三军依仗,更是朕的皇伯。朕自知资历浅簿,难当其职,就请大将军暂代皇位,等朕远征归来,磨砺成材之后,再向大将军索回皇位。”

“陛下,万万不可!”云孟麒愤慨直言,他的手拱得更高了,头垂得更低了。

旁边,丞相见少帝宣旨让出皇位,甚为震惊,慌忙劝谏:“陛下,此事断然不可。皇权更迭乃是大事,稍有不慎,便会引得朝局不稳。陛下身为先皇血脉,又是苍云诸君,虽是初登大宝,但并无过失,何以为了令弟一个荒诞之举,而让皇位让出。”

丞相慷慨陈词,少帝却未采纳,只是劝道:“丞相无须再劝,朕意已决,必不反悔。”

云朔之所以会如此果断地否决了丞相的劝谏,为的只是坚定大将军代掌皇权之心。自古以来,代理监国者皆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引得朝野动荡。为了不让大将军为难,云朔毅然决然地固执己见,以表对大将军的绝对信任。

只是,云孟麒一直俯首跪地,不肯接旨。

见云孟麒这般坚持,云朔沉声感叹。他转过身去,将玉玺放回了龙案之上,然后行至云孟麒身旁,意味深长地言道:“伯父,朕知道您是忠烈之人,故而才会请您代为监国。您生于乱世,久经沙场,是苍云帝国,乃至灵隽大陆人人敬仰的苍云大将军。您的一生,可谓丰功伟绩,声名远播,而朕不过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皇族子弟。朕未经过战乱纷争,亦不晓世态沧桑。父皇英年早逝,朕迫于形势而勉强为帝,但朕自知资历浅簿,难当其任。还望伯父给朕机会,让朕出去磨砺成长,等到朕羽翼丰满之后,再向伯父索回皇位。此举既为朕,亦为苍生。”

云朔苦口相劝,云孟麒只是摆首,毅然回绝:“陛下莫要再说了,此事微臣断然不敢答应。”

见大将军死活不肯接旨,身为少帝的云朔亦不知道该如何再劝。

北冥距此,万里之遥,中间更有山川大河相阻,征途往返,绝非朝夕之事。云朔若是离开,苍云帝国必须得有一人代理监国才行。大将军云孟麒,他为人忠烈,战功绰约,既是皇族血统,又是先皇挚交,可谓代理监国的不二人选。可是,大将军这般固执,云朔又该如何让他接受旨意,代掌皇权?

云朔扭头看了看身旁的丞相。在遭到少帝果断的回绝之后,丞相此时一言不发,他的神情很是复杂,像是在思虑着什么。再看了看身后的太后,从进入清心殿起,太后就没有说出一句话。即便云朔作出了如此大胆的决定,太后依旧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静静地看着少帝与两位重臣斡旋。

沉吟片刻,云朔最终走到云孟麒的身前,将苍云帝国的大将军从地上搀起。

“伯父,朕自知伐神之路危机重重,但是云晓与云泽皆是朕的弟弟,朕为人兄长,断然不能坐视不管。伯父亦是朕父之兄,必能理解朕的心情。朕只希望,伯父待朕,亦能像待先皇那样,理解朕,支持朕。”云朔将大将军搀起的同时,嘴中款款地说出了此话。

云孟麒闻言,心中顿时一股悲凉。正如云朔所言,同为人兄,若是此次北征伐神之人是煊帝,受到魔神诅咒的是煊帝,云孟麒又会如何行为?从小到大,无论任何事,云孟麒都是无条件支持煊帝的,只因为煊帝是他心中最重要的弟弟。

云孟麒缓缓地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帝。在云朔的眼中,云孟麒看到了身为人兄才有的担当与勇敢。

云孟麒一脸愁容,连连叹息,似在做着艰难的权衡。

良久之后,苍云大将军长叹一声,终于松口,言道:“陛下,微臣可以代为监国,但是微臣也有一个请求,请陛下务必答应。”

少帝见固执的大将军终于同意了他的请求,眉开眼笑,慌忙询问:“大将军有何请求?”

“让吾子云翊,与陛下一同前往北冥。”云孟麒决绝开口,毅然言道。

云朔闻言一惊,不解地问:“大将军此举何意?云翊可是您唯一的子嗣,大将军为何非得让他与朕同往北冥?”

“自然是将此子留在陛下身边为质。”云孟麒两眼圆瞪,凛然言道:“微臣代陛下监国,陛下代微臣看顾此子。只有将此子留在陛下身边,陛下才能放心,微臣才能安心。”

听闻云孟麒之言,云朔怫然不悦,厉声言道:“大将军多虑了,朕诚心恳请大将军代朕监国,何需大将军以子为质?况且,云翊既是大将军之子,亦是朕的堂兄,朕怎可能要他为质?”

云孟麒愤然而起,也不顾及君臣之礼,向着少帝高声辩驳:“纵然陛下不要犬子为质,犬子身为禁卫军统领,也该护得陛下周全。如今陛下欲舍天下,而成手足之情,吾子自当恪尽职守,随陛下北征伐神。纵然是前路凶险万分,吾子亦当竭力尽忠,视死如归。此乃军人本份,终使马革裹尸,化为厉鬼,亦当佑我帝国昌盛。”

大将军慷慨激昂的一番言语,令云朔心里蓦地一惊,情难自抑——试问天下,何为铮铮铁骨,大将军当之无愧。

云孟麒之言,令云朔感到钦佩,他凝视着眼前威仪雄壮的苍云大将军,敬重之情溢于言表。

“大将军一片赤诚之心,陛下就莫要再拒绝了。”就在这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丞相忽然开口,他双手作揖,恭敬言道:“北征伐神之路凶险异常,陛下既执意要去,带上云翊少将也好。云翊少将智勇双全,是我朝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在旁看护,于君于臣,都是一件好事。况且,陛下也应体恤大将军的一片苦心,陛下若不答应,大将军何以安心?”

云朔权衡片刻,只得说道:“既连丞相都如此说了,那朕就应了大将军之意,带着云翊少将一同前往北冥。”

对于大将军此举,云朔又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意。正如丞相所说的那样,大将军执意要让他唯一的子嗣与自己同往北冥,一则是为了表他忠贞之心,二则是希望云翊在旁,能一路护自己周全。

大将军如此良苦用心,云朔也不好一再拒绝,遂应了大将军的请求。

云朔再次从龙案上取来了玉玺,将它递向了云孟麒,言道:“大将军,朕已同意了你的请求,代朕监国之事,大将军也莫再推辞!”

云孟麒见势,再次屈膝跪下,他低垂着头,双手高高向上抬起,朗声言道:“臣云孟麒,必不负陛下所托。微臣必当竭力尽忠,保我帝国昌盛,以待陛下早日归来!”

言语之间,云孟麒已谦恭地从少帝手中接过了玉玺,并小心翼翼地将之收好。

云朔见大将军收了玉玺,眉开眼笑,他再次将云孟麒搀起,笑言:“大将军言重了,有大将军在,苍云帝国必然昌盛。”

云孟麒受宠若惊,颤巍巍地言道:“陛下若念微臣年迈辛劳,还当早日归来,重掌皇权。”

云朔闻言颔首,而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丞相,言道:“丞相,朕已领大将军代为监国。日后国中有何要事,还请丞相念在朕的份上,多多协助大将军。”

云仲毅显得很是无奈,他似有千言万语想向少帝述说,然而沉吟半晌,最终也只是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看着眼前固执己见的学生,云仲毅知道,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劝动这个年轻的帝王了,只得沉声应道:“老臣遵旨。”

云朔又向着丞相与大将军一通叮嘱,待到该说之言都已说尽之后,云朔方才转身,将目光转向了沉默了一夜的太后。

云朔行至太后跟前,向着红铃谦恭行礼:“母后,孩儿明日就要远征了。往后孩儿不在的日子里,还望母后好生照顾自己,莫要太过操劳。”

太后慈爱地笑了,她向着云朔微微颔首,温柔言道:“我儿已经长大了,做事也有自己的分寸了。陛下有何想法,只管放手去做,母后一切安好,无须陛下挂心。”

云朔闻言,后退了两步,就着塌前跪下,向着红铃恭敬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