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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的动静,传到了后院,后院北房东屋的窗户边上开始有一双眼睛向着院子张望,这人正是洪金华,很快,随着说话的声音,几个人来到了后院,洪金华要想把人看清楚,他撅着屁股,额头都快要抵到窗棂上的玻璃了,这时,洪景生走了进来,他说:“爹,来人是景宽哥的外孙女两口子。”,洪景生也没有去学校,他正在屋里编写初中教材,听到声响,便到了前院,他只是露了个头,便扭身进了他爹的屋。洪金华离开了窗户的位置,挪到了炕沿边上,洪景生以为爹要下炕,便弯腰给爹穿鞋,洪金华甩了一下脚:“我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还要出门恭候吗!”,他鼻腔里“哼”了一声:“景宽的外孙女,又不是亲的!”,他缩回腿,侧过身,然后坐正了,拉拉衣襟,说:“让她们进来!”话音刚落,向凌华引着三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郝宝枝看到洪金华,叫了声:“太姥爷,您还认识我吗?”她发现,老爷子和十多年前相比,人除了清瘦了,头发稀疏了,感觉没有什么变化,至于模样,在她的印象里早已模糊了。洪金华听她这么一说,戴上老花镜,把脸凑过来,辨认了一阵儿,摘下眼镜,摇摇头。一旁的孙潜提示道:“十年前,有两个县京剧院的一男一女的年轻人在您家里住了一晚上,您还记得吗?”洪金华不假思索:“嗯,有这么回事。”,他又戴上眼镜,再一次看着郝宝枝的脸,洪金华问道:“你是汪玲玉的外孙女?”,郝宝枝相信,姥爷给他的信里一定提到过自己。郝宝枝点点头,心里涌起了一阵不安,洪金华再一次摘下了眼镜:“这就对了,那年住在我们家,你跟鹃子一进来,我就觉得你长的像汪玲玉,当时就在想,我儿媳妇在国外,你俩八竿子都打不着,这绝对不可能,你看看,这还真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这不就转到一家子来了吗。”老爷子记性可真是好,不光如此,他对郝宝枝的姥姥,一口一个儿媳妇,这说明老人家已经认可姥姥是他儿媳妇了,那他自然不会拒绝她这个曾外孙女啦,这样一想,郝宝枝又叫了一声:“太姥爷。”洪金华“哎”的应了一声,捋着胡子“呵呵”的笑了起来,顿时,屋里的气氛变的融洽了。

洪金华示意她们坐下来,他对着夏兆菲点点头:“上次你是跟魏书记来的,这次你又陪我曾外孙女两人过来,魏书记和这两人对我来说都不是外人,所以,我在这里谢谢你啦。”。夏兆菲有点上杆子:“既然老人家这样说,,那我也就不把自己当外人了。”,洪金华让她随意。夏兆妃这才指着侧站一边的洪景生对孙潜夫妇说:“他是你们姥爷的弟弟,叫洪景生,你们应该叫他二姥爷”“别、别” ,洪景生慌忙摆手,他说:“我爹一直盼着你们加拿大过来接他呢。”。 郝宝枝看过太爷爷给姥爷的信,太爷爷在信上说了自己的家事,抗战初期姥爷的亲娘受到惊吓去世了,太爷爷续弦后又得一子,取名叫景生,景生师范学院毕业后,回到家乡,在当地中学做了一名教师,郝宝枝想叫洪景生一声二爷爷,可碍着向凌华在院外的一番话,她又难以启齿,向凌华看出了她的犹豫,说:“没关系,跟称呼我一样,直接叫他的名字就可以了。”洪金华嗓子眼儿里“哼”了一声:“景生家的,去把你娘叫过来认认人。”洪景生使了个眼色,说:“你叫娘过来的时候,把茶泡好端过来。”向凌华不情愿的离开了。洪金华对洪景生说,管着你媳妇点,她的话现在越来越多,为人师表,要懂得礼数。”,洪景生尴尬的笑笑;孙潜把带来的礼物一样一样从箱里拿出来,放在了炕桌上,洪金华戴上老花镜,拿起一个盒子凑到眼前看,上面全是洋文,他放下了,又拿起一个,上面写的还是洋文,他不看了,洪景生说:“自从景宽哥来信说同意我爹到加拿大去,我爹就天天早上起来练太极拳,说是要坐飞机,就得练好身体,今年刚开春,我爹就开始掐着手指头算你们来接他的日子,估计是有点着急上火,前一段时间我爹说他有些胸闷气短,早晨也不起了,太极拳也不练了,我要带他去医院看看,我爹说他静养几天就会没事的。”夏兆妃说:“这怎么行,洪老先生都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胸闷气短,这可不是小事,这样吧,今天洪老先生就跟我们坐车回市里,我安排医院,请专家给老人家的身体做个全面检查,有病治病,没病,就当做一次体检,顺便再让医院给老人家开个体检证明,有了体检证明,坐飞机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去、不去”洪金华摇摇头说,他兄弟刚从医院回来,就这两三天,人还给治傻了,他可不去医院,遭罪。洪景生说:“爹,您这么说就是不讲理了,我叔半夜人都烧迷糊了,当时我婶儿连我叔的寿衣都准备好了,要不是直接送到市医院,我叔就没救了。”,孙潜说:“正好,我们给太爷爷带来了西洋参,西洋参提神补气效果不错,我现在就打开,太爷爷先含上一片。”,孙潜在炕桌上拿起一个盒子,他要打开,洪金华对他摆摆手,说:“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些天我用自家去年种的忍冬草泡水喝,现在胸不闷、喘气也匀实了,就是憋了一股火,发出来自然就好了。”洪金华生怕因为这个原因,阻碍了他去加拿大,他警告道,不要再拿他的身体说事,他烦!夏兆妃说:“洪老先生,您要出国,真还必须要有市级医院的健康证明,否则,公安局就不会给您办理出国的护照,没有护照您就不能坐飞机。”洪金华说:“既然我曾外孙女来接我了,我就指望她了。”洪金华叫郝宝枝坐到他的面前来,让他再瞧瞧,郝宝枝把身体往炕里挪挪,洪金华带上老花镜,又开始仔细瞧她,郝宝枝抿着嘴,忍住笑,太爷爷的权宜之计无非就是想拿她做挡箭牌。也好,这样就能进一步拉近她姥姥和太姥爷的关系了。郝宝枝任凭着太爷爷的眼光在她脸上来回巡梭,她是京剧演员,不怕别人看,况且这是她的太姥爷。洪金华边看边点头,嘴上说,细皮嫩肉的,好好,真好,这丫头不光俊,白,而且比她姥姥年轻的时候还多了一些贵气。洪金华开始喜欢上郝宝枝了,只可惜呀,他想,这丫头是汪玲玉的外孙女,儿子再家大业大,他也是替汪玲玉在做嫁衣裳,这样一想,洪金华心里就开始不舒服了。郝宝枝猜透了太姥爷的心思,她捋了一下额头的刘海,说:“太姥爷,姥爷和姥姥让我替他们向您问好,来的时候,姥姥一再叮嘱,您岁数大了,接您去加拿大,要我们路上一定要尽心尽力的照顾好您,我让姥姥放心,太爷爷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会好好照顾太爷爷的,姥姥还让我们给您带来了养老的钱,说这是她对太爷爷的一点心意。”,孙潜一听,立刻弯下腰,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皮包,皮包鼓鼓囊囊,郝宝枝接过来递给了太爷爷。洪金华摘下眼镜,盯着手上的皮包若有所思,他这把岁数,钱对他个人来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不过,说是汪玲玉给他的钱,这倒让他想起了五二年收到的一笔汇款, 他用那笔钱装了一口假牙,牙好,这么多年肠胃也一直没有出过什么毛病,迄今,他心里都在念着汪玲玉的好。 洪金华没有吱声,他把把皮包放到了一边,感叹道::“我的这个儿媳妇,真的是不错。”洪景生问爹,时候不早了,中午吃什么,“迎客饺子送客面,就吃饺子,韭菜馅儿的。”“那行,一会儿我去割块肉,再买几斤韭菜。”。洪金华把皮包递给了洪景生。洪景生让各位在屋里坐着,他先去买肉。

夏兆妃见洪景生走了,这才把话引上了正题,她说:“魏书记让我给您带个话,过一两天他来看您,还是因为国民党飞行员遗骸的事。”。洪金华说:“我老伴儿不是都告诉你了吗,当年是我把国民党飞行员的遗体安葬在村外的乱坟岗子上了。”,“我跟魏书记就是这样传的话,可他不相信呀,而且推断即使要干那也是您跟您兄弟一起干的。”,她故意说:“您兄弟在市医院里,魏书记去探望了两次,就是想证实您说的话。 ” 洪金华不高兴了:“这么说,他是不相信啦?既然不相信,他还来见我做什么!”,他让夏兆菲回去的时候,把这话带给魏书记。夏兆菲见老爷子生气了,赶紧解释道:“魏书记说他完全理解您 。 ”,这意思还是认为他没有说实话呗。一旁的孙潜激动起来了,呆了这么长时间,这才是他最感兴趣的,孙潜倾过身子说:“太爷爷,那个被您安葬的飞行员,他的哥哥就在加拿大,他叫吴思远,您儿子洪景宽跟他在加拿大是最好的朋友。”洪金华一听,脸色骤变,足足盯着孙潜看了有十秒钟,郝宝枝在一旁补充了一句:“吴思远老先生是我们家的常客。”,洪金华一阵感慨:“这真是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洪金华更坚定了自己原有的想法,此时,他面带遗憾,说,早知道飞行员的哥哥会来找弟弟的遗骸,当初就不该把飞行员的尸体埋在乱坟岗子上了,谁能想到哇,五二年一场平坟运动,把埋在乱坟岗子的骸骨连同烂棺材板子全给挖了出来,死人骨头,包括烂棺材板子,都用马车拉到了村北头的大壕沟里,就用烂棺材板子当材火,把成堆的死人骨头给烧了,然后,把没烧尽的碎骨头渣子都扬在地里做了肥料。真的假的,几个人互相看看,一脸的茫然,夏兆菲一直在观察老爷子,她看出了端倪。这时候,刚进屋的向凌华说话了:“爹,四十多年前,日本鬼子已经兵临乡下,能冒着危险,让一个国民党飞行员入土为安,您和我叔,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已经是尽力了。”,洪金华说,你怎么还坐在这儿呢 ,向凌华起身要走,郝宝枝叫住了她,郝宝枝对太姥爷说,她想到鹃子家去看看,夏兆菲说,他俩一起去,洪金华让向凌华带两人过去。孙潜说他留下来跟太姥爷聊天,他想的是,没准能从老爷子的嘴里掏出安葬国民党飞行员遗骸的秘密呢,因为他有洪景宽在加拿大日常生活的影像。

出了洪金华家,三个人走在村里的土路上,郝宝枝明显的感觉到,何集村比十多年前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太多了,到处都是房子,向凌华挺幽默:“那是肯定的,十年动乱,老百姓都躲在家里造小人了,要不怎么会有后来的计划生育政策呢!”夏兆菲首肯道:“人口多,盖的房自然就多了。”。拐了几条巷子,郝宝枝一眼就认出了洪丽鹃家的院子,院门口的标志物就是那棵枣树,郝宝枝来到枣树下,她摸着树干吟了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院门开了。郑淑玉走了出来。郝宝枝和孙潜十年前第一次来这里,两人站在枣树下,走出院门的人也是鹃子的妈妈,郝宝枝怔住了,鹃子的妈妈,十年时间,都已是半头白发,一脸皱纹了,看着面带苍老,后背微驼的女人,郝宝枝惊讶不已。

几个人一走,屋里就剩下孙潜和洪金华了。孙潜从旅行箱里把摄录机拿了出来,他跟洪金华说,他把洪景宽姥爷在加拿大家里的生活影像带来了,洪金华没听明白,夏兆妃指着机器给他解释道,这里面有他的儿子洪景宽,他说,太爷爷可以看看景宽姥爷在加拿大是怎样生活的,洪金华终于明白了,她指着孙潜手上的摄录机说:“从你这个机器里就能看到我儿景宽?”“是呀,太爷爷,只要打开这个机器,您马上就能看到景宽姥爷了 ”洪金华急了:“那你还在等什么,赶紧打开让我看看哪。”孙潜开始吊他胃口了:“ 摄录机内存的电量不多了,如果现在放,电量很快就会耗尽,别人再想看就看不成了。”

情感和理智碰撞到一起,意志往往会屈从于情感。此时此刻的洪金华就是如此,他已经阵脚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