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玄眼前的画面再度碎成飞花，他静静地等待着。
一阵强光突兀地照过来，顾清玄不适地眯了眯眼。
“小七，不可急躁。”
温厚的声音传入顾清玄耳中，他诧异地睁开眼，一顶铜炉横在他眼前，熊熊燃烧的炉火差点烧到他的头发！
顾清玄忙退后两步，撤离被火焰灼烧的范围。
片刻后炉火熄灭，出口的地方掉出一堆黑色的药渣。
“哎。”叹息在顾清玄身后响起，接着一双大手覆在他头上揉了揉，像是安慰：“没关系，你才刚接触炼丹，不急一时。”
顾清玄回头，摸着他头的人是个中年人，略微发福，但眉宇间尽是慈爱。
顾清玄感到焦躁，准确来说，他感受到的是这具身体主人的焦躁。
“让我再试一次！再试一次我肯定可以的！”稚嫩的童音不服气地说。
中年人笑着用手抹去他脸上灰：“吃完饭再修习吧，再不洗脸，小七就变成小花猫喽！”
见小孩半天不动弹，眼睛似乎还在往铜炉那边瞅，中年人只好弯腰抱起他，朝着里屋走去。
“好了好了，慢慢来。”
顾清玄眨了眨眼，他试图抬起手，却有一股无形的阻力阻止着他做出动作！
是回忆吗？
顾清玄思考着，他只是神情一晃，自己便再次站在了铜炉前，周围的天色明显暗沉了许多。
他试探着抬起手，这次没有阻力了。
“小七，用已开的灵识去观摩这铜炉中的火焰，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用灵识去观察火焰……
顾清玄微合眼，收敛气息，外放灵识。这具身体的主人还没修炼多久，灵识探查的范围很有限，不过用来观察一簇火焰，也够用了。
童声回道：“看到了不同的火焰颜色，外焰是红的，内焰橘色，焰心是青蓝的。”
“不错，这些颜色分别代表了炉火各个层级的温度，只有熟背丹书，记住每种材料最适宜的温度，才能将它们成功炼化。”
顾清玄坚持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灵识，不是他不想继续，而是片刻时间，这具身体就已撑到了极限。极度的疲惫感席卷全身，精神几乎处于透支状态。
他跌坐在地上，想起不能！
中年人将他从地上抱起，拍了拍他身上的尘灰：“炼丹刻阵极费心神，稍有差池便会前功尽弃。所以除了有充盈的灵气打底外，还需有坚韧的心境做支撑。”
“哦，好吧。”
顾清玄眼皮沉重，没一会就趴在中年人肩头沉沉睡去。
……
“紫苏月二钱、文元冬一钱，宜焰心慢灼，半化之刻，辅以三钱青禾空以外焰猛烧……”
只言片语从屋中传来，顾清玄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古言，轻叹一声，他看向堆在一旁如小山般的丹方，又是一叹。
自顾清玄进入这具身体后，只有出现与炼丹相关场景时他才能做出举动，且举动还必须符合当时的场景条件，否则该场景就会一直重现，直到他完成要求为止。
其余场景能跳过就跳过，实在无法避免的，顾清玄也只有围观的份。
他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直不分昼夜地记药材，背丹方，偶尔会被中年人叫去院外炼丹。
在上个场景里中年人让他炼一枚品阶较高的丹药，这次顾清玄倒是没再炼出药渣，毕竟那一堆丹书也不是白看的。
从对方略有些讶然的神色中不难看出，顾清玄的炼丹技术已经初有成效。
还没等顾清玄好好打量自己的成果，下一刻他就又坐在窗前，面前再度摆上丹书。
这种紧凑感给顾清玄一种备战高考的错觉。
再次放下一本厚重的丹书后，顾清玄眯了下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本丹书摆在他面前。
但这次没有。
顾清玄顿了几秒，思量着这是已经看完的意思？
他环顾四周，发觉这些时日看的书籍已经堆了三个书架那么高。
之前没注意，他的身高也长了不少，双手温暖又有力，即使看不见现在的模样，也知道这具身体正青春。
对顾清玄来说还是昨日的场景，对这身体的主人来说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顾清玄略微有些感慨，只不过还没等他感叹完，又是一本厚重的古书突兀地显现在桌上。
他仔细看去，封面《阵篆》两个字明晃晃地映入他眼里。
事实证明，任何时候都不能高兴得太早。
顾清玄嘴角微微一抽，觉得出去之后，自己应该不会再对书籍类的东西感兴趣了。
好歹研究过不少阵法，相较起丹书，顾清玄看阵法类的古书还是比较得心应手。
时间这一观念在碎片般的场景里被模糊了，等顾清玄重新抬起头时，窗外已经飘起了雪。
他的思绪一晃，暖烘烘的气浪迎面而来，他坐在软榻上，面前摆着烧红的暖炉。
对面坐着的是中年人，他没什么变化，只是说道：“丹书与阵书你也看得差不多了，可有什么疑惑的地方？”
这次回应他的不是稚嫩的童声，而是少年郎困惑的声音：“这些时日研读阵书，略有不解。凡布阵都需要相对应的媒介与空间，可丹药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啊？”
中年人轻抿一口热茶，随后道：“确实如此，自古以来没人想过将丹道与阵法相结合，因为二者无论怎么看，都有天壤之别。”
“但……”中年人话锋突转：“小七，你可知丹道与阵法的本质是什么？”
“本质？”
顾清玄回想。
丹药多以食用、化气为主，作用也各不相同，但多数是激发人的潜能，给人带来增益。
而阵法进攻退守，需布阵人精准操纵，或为自身及团队带来增幅，或将人绞杀其中。
如果非要说二者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顾清玄猛地抬头，斟酌片刻后说：“是灵气么？它们的制作源头都来自于修士的灵力，且本身也是激发修士的潜能，带来不同的增益。”
“对喽，最初的时候大家并没有什么分别，只是根据个人潜能和属性不同，会选择更适宜自己收放灵气的方法，但本质上这些方法的依托依旧来源于修士的灵气。”
“其实每种修炼方法都是相通的，之所以会不成功是因为没有找对各个方法间的连接点。”
顾清玄静默片刻，这套理论倒是与他前世所悟相差无几。他只是觉得难得，在信奉一条修行路走到黑的修真界，还有人会去思考并实践各修炼方法间联通的可能性。
这种事既累又浪费时间，不一定有回报，一个不小心还可能因为失误走火入魔，成为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