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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内伤,也没中毒。”

平国公府内,众人翘首以盼凝神屏息的等着徐神医号完脉,又仔仔细细的查看了老国公爷的身体情况和邱斐之前用过的药渣后,沉吟片刻就得出了答案。

“师父,我……”

离徐神医最近的邱斐正要张口,直接啪地挨了一下“弹指神通”。

“哎哟!师父你敲我干嘛!”虽然已年过二十五,但在自幼就一直跟着学习被他教导的师父面前,邱斐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每天泡在药材和医书堆里,然后被师父不停地考察又敲脑袋的日子,一天一夜未曾歇息的疲累似乎都在这一敲之下消失不见。

“怎么,老夫还敲不得你了?”徐神医回头睁大双目这么一瞪,邱斐瞬间就像个小兔子似的一下子跳开,直接躲到了白弃身后。

好在徐神医也知众人都还在为平国公爷的身体状况忧心,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一边拿出自己特制的金针刺向平国公头顶、胸口几个要穴一边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没诊错,老陆他目前体内确实没有什么严重的内伤,也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他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他中的是蛊。”

“蛊?”此言一出,屋内众人尽皆面面相觑,一时都不得半点头绪,过了半响,见徐神医没有给众人解惑的意思,邱斐这才又从白弃身后跳出来道:“师父,我诊出国公爷的五脏六腑都没有什么问题,但之前施针的时候他的脑部好像异常的平静,那反应,跟之前昏迷或者沉睡的人都有不同,莫不是……”

“嗯,没错,蛊在脑子里,再晚几天取出来,就算人醒了也废了。”徐神医一边挥挥手,招呼邱斐过来给自己打下手,却不曾想他自己这句话在众人心中掀起多大的波澜。

陆沉首先一慌,直接就要给徐神医跪下求他救命,白弃听闻也急了,上前两步,便是连原本躺在一边安安静静沉睡的陆家大哥陆风,那眼皮和手指似乎都微微动了一动。

还是邱斐最了解自己这个性格古怪的师父,先一步拦住了众人,然后凑到一旁满面讨好地冲徐神医道:“那不能,这世间哪还有病是师父您看不了的,不管什么病啊毒啊蛊的,只要师父您老出马,那还不得妥妥的手到擒来,药到病除!”

“我治不了。”没想到徐神医语不惊人死不休,直接再抛下一颗重磅炸弹。

这下便是邱斐也懵了,拉住陆沉的手下意识一松,陆沉便直挺挺地跪到了徐神医脚边,砰砰就是几个响头。

“求徐老您救救我家祖父!”陆沉说着,声音下意识都有些颤抖。他们一直都把徐神医当作最后的指望,而且原本国公爷平安寻回来后心情多少有些缓解,就等着徐神医到了之后能让平国公尽快痊愈,却没想到他带来的竟是“噩耗”。

徐神医手下不停,看都不回头看陆沉等人一眼,直接又甩出了一句:“我救不了。”

这下莫说是陆沉,便是白弃等人都有些慌了,龙一瞧见陆沉眼看着双目泛红就要哭出来一般,下意识上前走了两步,正要俯身去扶,又听得徐神医再度开口,将众人从悬崖跌落一大半的心脏捞了回来。

“急什么,我只说我救不了,又不是说天下没人能救。”

几人这才如蒙大赦,心里七上八下刺激得仿佛蹦极三连跳,便是连最熟悉自己师父的邱斐都被徐神医这几句话吓得满头大汗。

“师父!你就别吓小陆了,他为了他祖父的事都快急疯了!”

徐神医听见邱斐居然敢埋怨他,一回头伸出手就要再敲他脑袋,陆沉连忙把邱斐拉到身后,示意他闭嘴然后也不起来,就继续跪在地上再磕了几个头,恭恭敬敬的道:“还请徐老明示,何方高人才可解得我祖父这中蛊之症,早日清醒过来。”

徐神医见邱斐又躲到陆沉身后,但伸出的手也没闲着,直接拍了一下跪在面前的陆沉的脑袋道:“怎么,我告诉你是谁,然后你再让龙小子派他手下那群虾兵蟹将,像折腾老头子我一样直接捆在马上,连着跑六个时辰都不休息的给你运到平国公府来?你知不知道老夫当时都换了寝衣在床上睡着了!吓死了老夫谁来给你们看病!”

众人这才彻底的松了口气,又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向一直站在门口的龙一。

龙一倒是面上还一如既往的冷冰冰看不出表情,只陆沉注意到他左边耳根子微微有些泛红,这是知道徐神医火气的由来,有些不好意思了。

谁也没想到龙一竟还会出声辩解了一句:“皇上说,不论任何方法,都要最快最安全的把徐神医您请回来。”

哪知徐神医听到这话反而更怒了,直接起身针也不扎了,指着龙一的鼻子唾了一声:“呸,我看龙小子你就是挟私报复,怎么,快就要马不停蹄六个时辰都不能停下来喘口气?不管什么方法就是直接把老夫跟你家那龙三用绳子捆在一起?!老夫生平六十多年来何曾受过这等羞辱!你拿皇上来压我也没用,你且看老夫明日进宫,皇上不好好赏你个屁股开花!再说了,皇上他前面半句是这么说,那他还说了个请字呢!是请!请我回来!有你们这么请人的吗?啊?!”

徐神医一顿唾沫星子横飞,众人听得一时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间,只有陆沉注意到龙一的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开口就要再说一句,他连忙起身扑过去捂住了对方的嘴,拉着龙一直接又给徐神医不停的鞠躬道歉,只是在耳边听到龙一用只有他能听见的语气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捆着你一刻钟都撑不住,早就摔下马了。”还是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龙一一眼,手里暗暗使劲狠狠地掐了他一把,龙一这才老实的闭紧了嘴,直接退到了屋子的最角落。

“徐老见谅,龙一他打小脑子就不好,我已吩咐了人去冰库取些新鲜的冰来,待您这会施完针,就可以好好泡个澡休息下,吃上最新鲜的冰碗了。”

陆沉知道徐神医只是借机发泄下自己的小情绪后,心情一下子也镇定下来,毕恭毕敬的又凑上前去小心赔礼。

徐神医听见冰碗二字就眼睛一亮,不得不说他就这点小爱好,难为陆小子年纪轻轻,接人待物却是几个人里最妥帖的。

他的好徒儿邱斐这会也回过劲来,凑上去直接半跪在他脚边,一边递上其余的针示意他继续治疗一边笑嘻嘻地道:“不管是旁的什么人能治不能,首先那也不能跟师父比是不是。我知道这蛊都是南蛮那些妖人留下来的一点雕虫小技,师父定是瞧不上这样简单的玩意,怕是那些跟师父学过两三天的三脚猫就能妥善处理了。师父您老人家等会且好好歇着多吃点冰碗,您只需给我们个名字和地址,不管对方是八旬老妇还是三岁小孩,龙首大人都定当派人快马加鞭,把人捆成粽子一样麻溜的给立刻送到国公府来,怎么能跟师父您这由龙鳞卫亲自护送的待遇相比呢!”

邱斐越说越夸张,眼见着这马屁都要拍到马腿上了,意外的是徐神医这次听到他这么胡言乱语,没有像往常一般喝斥他,反而盯着他看了片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捆成粽子一样的送进来?你确定?”

陆沉反应极快,当下就觉得徐神医的表情有些不对,但他一时也没想到邱斐这话里除了一贯的夸张讨好外有哪里不对,而徐神医的表情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反而是,有几分期待?

他就这么略迟疑的瞬间,邱斐已经大咧咧的点头称是道:“那当然,旁的人怎么能跟师父比,这天下间还有谁的医术能比师父更好,自然待遇也是不能跟师父比的。龙一他虽然着急请您回来,但毕竟也是皇命所托,至于其他人,能治好国公爷本就是他天大的气运了,莫非这会解蛊之人还敢拒绝不成?”

陆沉听他越讲越夸张,正要忍不住出声,徐神医却嘀咕了一句:“她倒是不会拒绝”后瞧着邱斐那口无遮拦的样子,当下眼珠一转,突然笑了几声道:“那这样吧,小斐儿,你就按你说的,等下就出门去,老夫也不要你跑多远,她本就在往京城来的路上了。只要你半路上接到她,像你说的一样捆成粽子塞上嘴,快马加鞭给送进平国公府来,为师这套金针,百年之后就传给你了!”

邱斐听见他终于松口要把自己眼馋了好多年那套金针传给自己,高兴的一蹦三尺高,落地之后正要兴奋的跪下答应,突然仔细想了想徐神医刚才说的话,瞧着对方看着他笑得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脑子便是再转不过来,此刻也有些觉得不对了,迟疑道:“师父,这可是您说的,大家都听好了啊?只要我把这解蛊之人捆好了送进平国公府来,您这套金针,可就真的要都传给我啊?”

徐神医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刚才的气愤像是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得愈发慈蔼地道:“不错,只要你能做到,这套金针就是你的了。”

邱斐高兴的跪下连连称是,就要转身出去招呼龙一给他准备匹快马,又听徐神医在后面慢悠悠的补了一句:“要是做不到,这针可就要传给她了。”

邱斐被兴奋冲晕了头的神经这才缓了过来,僵硬的转了一下脖子,看了看四周众人都纷纷憋着笑,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又最后转回去面向徐神医,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一时间连话都不会说了,结结巴巴地道:“他……不是,她,她她她……师父,你说她?……这金针……传她……回来了?”

白弃率先憋不住了,噗地一下笑出声来,陆沉也摇摇头,伸手过去一把将原本准备往外冲的邱斐拽了回来,便是连一直站在一旁不声不响的龙一,此刻脸上都有了一个无声的笑意。

“师父,你,你这……”邱斐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这才知道自己又被师父彻彻底底的戏弄了一番,一时想到到手的金针飞了,心里瞬间难过无比,一时又想到心上人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怎么还学会解蛊了,真是越来越优秀了,真不愧是自己爱慕的人。

几种情绪交杂之下,平时日嘴比手还灵活的一个人,此刻却半个屁都憋不出来了。

“怎么,不敢捆了?金针不要了?”徐神医这才从逗徒弟的乐趣中彻底缓解了一路上被龙三带着奔波赶路的郁闷心情。其实他本也不是真的生气,也知道是事出有因,他少时逢难,入了朝堂后一直也多得当时还不是平国公的陆勇俩夫妇照顾。如今知对方有难,肯定是要倾力相帮的,只是到底龙鳞卫的手段太过简单粗暴,他要不是这么多年自己平时都有认真锻炼,且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的,换了个普通大夫这么折腾半天,到了别说给人看病,怕是自己都要成半个病人了。

“还请徐老明示,我姐姐她是如何学会这解蛊之术的呢?若说是徐老您传授,那姐姐就算再刻苦钻研,医术上定然也不可能赶得上徐老您的。”

还是陆沉最先回过神来,一边把已经神情恍惚,嘴里除了嘟囔都说不出一句整话的邱斐拉到一旁椅子上坐下,一边又朝着徐老鞠躬请教到。

“她这蛊术不是我教的,严格来说,是我们一同学的。”徐神医摇摇头,这次却正了神色,好好的给他们解释了起来。

“五年前南蛮俯首称臣后,皇上小儿厚道,还惦记者老头子我,命人将所有上贡和收缴的东西里,医书和一应药材,都给我送了一套,里面就有南蛮的蛊术详解和一些常见的蛊虫饲养方法,甚至还有部分幼虫。虽然这蛊术大多被南蛮妖人用来做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甚至恶心残忍的事,但蛊本生是无辜的。而且医术一道,本就博纳万千,这蛊要是应运得当,也完全能在治病救人中发挥作用的。”

见众人都听得认真,徐神医也不卖关子了,继续讲到正题:“当时拿到医书后我看完便明白了这蛊术的运用,主要便是在养蛊,但是老头子我毕竟年纪大了,而南蛮所有的蛊饲养的时候,又必须要有饲主的血做引子,所以我带着云丫头虽然都学会了蛊术,但老夫自己没有蛊虫,便是个光杆司令,只有理论知识,治不了病。云丫头这些年陆陆续续成功养了七八种蛊虫,治好了不少人呢。”

说到此处他嫌弃的看了还在一旁回不过神的邱斐道:“哼,人家小姑娘都知道勤学多练,为医者当济世四方,你呢?在京里待了这么多年,在太医院干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