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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虚极为不屑的回怼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真不要脸。对了,老陈头呢,不会瞒着老夫偷偷溜了吧?”

徐漠目光一转,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邋遢老头,一条妙计浮上心头,明着请他办事,多半又要倚老卖老。不如借着陈老的名头,来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以盛老高深莫测的修为,若肯随意指点一二,前线那些叔伯长辈不就有机会再进一步。

一把拦住想要替自己出头的小师姐,使了个眼色。随即肃然道:“盛老前辈这话可说偏了,陈老前辈高风亮节,岂容你随意编排,就算本世子答应,天策六十万男儿不答应,西疆数千万百姓不答应,青云皇朝亿万子民也不答应。”

盛虚狐疑的瞧了他一眼,大惊失色道:“老陈头该不会被你小子忽悠着,去刺杀那位西越王爷了吧!你这臭小子,单靠一张嘴,便想赢下这场战事?”

徐漠一拍脑门,面色凄苦,这倒是个好主意,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现在再去求他,肯定来不及了。

极为惋惜的叹气道:“两军对垒,就该光明正大的在战场上一决生死,如此下作手段,徐某不屑为之!”

程南音连连点头,小师弟真是有志气,可恶的盛老头,就知道胡说八道。

盛虚冷笑道:“啧,啧啧,徐小子老夫要是有你这面皮,渡劫成仙易如反掌。”

徐漠讪笑道:“前辈过誉了,比起您来还是差了火候。陈老前辈昨日主动请缨,要为西疆尽一份力,现在已是我离阳王府供奉,军械司有了他老人家坐镇,日后灭寇又多了几分把握。只可惜,盛老未曾亲临军械司,目睹陈老前辈一日之间收徒万余的盛景。如今的西疆,以他老人家的名头,大有称祖道圣的迹象。”

盛虚听闻老对头跑去军械司收徒,才一日不见,就出了大风头,带着几分醋意训斥道:“哼!你这臭小子,一碗水可要端平啊。就他那把老骨头,都敢称祖道圣了?老夫若是想要搏名,何须一日,一剑祭出就敢让这天地变了颜色。”

“对,对对!盛老此话在理,陈老前辈不过是流芳百世的祖师虚名,哪有您这一剑来得痛快!”徐世子面不改色的出言吹捧道。

“流芳百世?还有祖师之名!”盛虚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底已然有些暗暗发苦,若真让老陈头一人独领风骚,日后相见岂不被他稳稳压了一头,这种窝囊气他哪里能忍。又不愿在徐漠面前失了体面,只能端着架子与徐漠虚与委蛇。

徐漠心中暗暗窃喜,这把火显然比他想象之中要燃得快些。这人呐,不怕同甘共苦,就怕有朝一日,身旁的兄弟突然间便一步登天,打破了微妙的平衡,有了悬殊的差距,即便没有恶意,也难免会生出些凄凉惶恐的负面情绪,人有七情六欲,有这些感受倒也在情理之中。

盛虚腹诽道:“臭小子平日里的机灵劲呢,也不知道给自己个台阶下。要是被老陈头知道了,这脸可就丢大了,哪有像他这样的高人,自降身份的道理。”

程南音暗讽道:“真没想到,陈老前辈的锻造术这么厉害!以前总听小师弟说,他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当时还不以为然。没想到啊,真遇到懂行的,才知道人不可貌相啊!才到洛阳一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再过些时日,等风声传出去了,咱们想见他老人家一面,都难喽!盛老前辈好像也出过一次风头,可惜地方不太对,人也不太对,堪堪只有咱们师兄弟几人,看到天地变色的恐怖异象,就算咱们肯费尽口舌帮您正名,又有几个凡夫俗子能信啊,只恨这天地不公啊,白白让盛老这样的绝世高人吃了暗亏。”

盛虚面色变得蜡黄,这小丫头话里话外的挤兑,他怎么能听不出来呢。再端着架子,任由徐小子吊着他,岂不助长了这些年轻人的歪风邪气吗?还不如主动请缨寻个差事,搏个如老陈头那般的美名。虽然又被这小子算计了,谁叫自己那位老伙计都半截身子入土了的年纪,还不肯安分守己做个闲云野鹤。依他看,定然是小孙女的撺掇,让这老不死的起了追名逐利之心!

好不容易按耐住去找老陈头决个生死的念头,夹带几分苦涩的出言道:“徐小子,老夫对这西疆景致生出了几分眷恋,若无意外应该会长居此地了,闲来无事倒也可为西疆百姓谋些福祉,你那里若有什么好的去处,便给老夫速速道来。”

徐漠心中一喜,还得是自家师姐靠谱,几句话就让盛老心痒痒了。前辈高人也难,被盛名所累,再不情愿也只能低头认怂。日后相聚讲起过往经历,依着陈老的性子,少不了对他冷嘲热讽,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自然不会再端着架子冷眼旁观。

他向盛虚行了个俯身大礼,随即极为郑重的开口道:“方才一拜,乃晚辈对前辈的诚心感激!以您的通天修为,在洛阳浑噩度日,岂不如那明珠蒙尘,在西疆一隅之地,于前辈而言就是龙游浅滩,俗世官职实在配不上前辈,您要是不嫌弃,做个六十万天策军总教习如何?”

程南音惊呼道:“小师弟,这名头可不小啊,放眼这天下能有几位有此权势?”

盛虚面色舒缓开来隐约有了些许笑意,徐小子还算懂事,这个名头倒是够大够响亮。

面有得色的捋捋胡须,尽可能的展现出些高人风范,柔声回应道:“徐世子有心了,可老夫毕竟闲散惯了,突然要扛这么重的担子,不够妥当吧。”

徐漠摇头道:“盛老前辈过谦了,天策军就需要您这样的高人坐镇,才能有所长进,恳请前辈莫要推辞。”

盛虚佯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叹息道:“罢了罢了,既然徐世子如此有坦诚相待,老夫若再推辞,岂不在小辈面前失了礼数,这天策军总教习的位子老夫接下便是!”

程南音知晓小师弟的心意,立马拱手祝贺道:“恭贺盛老前辈得此高位,日后这天策军中,谁见了您,都得叫一声总教习来听听,这下与陈老相比也算旗鼓相当了,日后天策军若是立下不世之功,您这是要出大风头啊!放眼西疆,还有谁能与你比肩?”

徐世子笑而不语,师姐这些年果然得了他真传,一番话语说出来,盛老心里得有多舒坦呐。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即便前线将领的修为得不到大幅提升,总归有些将士能脱颖而出。兵家有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多费些心思,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既然盛老应下了这个差事,他就得去找李先生道明其中关键之处,毕竟他也只是以世子的身份参与政事,不好什么都越俎代庖,凡事先通个气,事情办起来也能顺畅些。

盛虚自宗门覆灭,多年来困住心神,游离于灵虚山脉,直到遇到徐漠一行,程南音一语道破天机,他才重返巅峰境界。一路走来,虽只是在侧旁观,细水长流之下,对这些后辈难免生出些好感来。

虽只是萍水相逢的同路人,却有几分与他的过往经历相似。少年人身上的某些特质,很对他的脾气。一个人孤独的成就仙路,早已非他所愿,力所能及的参与其中,不算违背初衷,修行有大道万千,不必拘泥于任何一途,顺应心意才得逍遥。

徐漠将两人送回府邸,唤来府卫给盛老送去几坛陈年佳酿,回府路上捎带的些许佐酒小食,一并给了盛老,今日本该陪他喝上几杯,奈何有些事情耽搁不得,只能告罪离去。

夜已深了,北苑里除却些许秋虫的低吟,只剩下巡院甲士齐整的身影走动。

莲花池畔的高楼里,烛火随风摇曳,映照出一道身影,徐漠解下身上的氅衣,压低脚步声,给还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的李青衣披上,俯下身子拨开被白灰覆盖的炭火,又加了些黑炭进去,才让这秋意褪去几分。

李青衣放下手中的羊毫,直起身子,侧目道:“大半夜不睡觉,来为师的年阙楼作甚?”

徐世子将炭炉往李青衣身旁又推近了些,才柔声道:“您不也没睡嘛,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这般拼命。”

李青衣苦笑道:“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好好瞧瞧,楼里文书府令都快堆积如山了,军机大事可耽搁不得。”

徐漠随意拿出一本文书,瞟了几眼,看到李青衣的批复,不但字迹工整,内容也极为详细。让师父一个人操心这么多事,徐宁远也太不是东西了。

赌气道:“本世子过几日给你抓些人手回来,事情再紧急您也得休息啊。不然,等哪天师父扛不住了,还能有谁来替徐宁远理这些糟心事。”

李青衣指着徐漠的鼻子开骂道:“徐宁远也是你能叫的?怎能这般没大没小,为师可没教你这些东西。王爷不比我清闲多少,他要操心的事更多,都像你这个样,西疆早给阮无恤打下来了。”

徐漠脸上多了几分不忿的神色,朗声道:“师父这话,咱可不认,徒儿最近可没闲着,现在过来也是有要事相商。”

李青衣极为难得的没有再训斥眼前的弟子,反而很认真的看着他,昨日一叙,他便知晓,往日的稚子已经长大了。肩膀还有些稚嫩,却愿意为这西疆扛下些担子。目光趋于柔和,示意徐漠继续说下去。

徐漠面色浮着几分欣喜又不失沉稳,肃然道:“军械司的事情,徒儿已经安排妥当,陈老今日入府,威信已立,别的暂且不论,制甲局今年所制甲胄,数目可能翻上十倍,尚且不止。只要扩招人手,数目还可再涨,这算不算给您送了个大礼。”

陈青衣站起身来,惊呼道:“你...说什么?这位前辈难不成真会什么通天法术!十倍数目?就算把这年阙楼的书翻烂了,也找不到这种技艺吧。”

徐漠用力的点头回应,大笑道:“徒儿亲眼所见,哪能有假,陈老前辈与寻常匠人不同,他锻造任何物件,都要先格物。从材质构造,到拼接步骤,甚至是用这物件的主人秉性,点点滴滴缺一不可,这便是他的道。我手中的刀就是出自他老人家之手,与我心意相通,驾驭起来如指臂使,可称神兵也!原本也没指望如他这般境界的高人,搅合到咱们西疆这个小泥潭里。机缘巧合之下,一路与徒儿同往西行,才至此地,便给咱们西疆立下如此大功!”

李青衣对徒儿口中这位前辈,起了倾慕之心,单凭锻造之术成就如此盛名,本就不极为不易,格物之说更是今人神往。

也不知道他在思量些什么,呆立半晌,也未曾给徐漠什么回应,或许是陈旭源的这些过往,与他有些相似之处,让他从中得到了些许启发。

新添的炭火又覆满了白灰,徐世子小心翼翼的添置了些许。静静地立在李青衣身旁,不愿将他叫醒。

屋外的秋风呜呜作响,李青衣长叹一声,沉吟道:“西疆得陈老一人,胜过兵甲万人!改日有了空闲,漠儿可要替为师引荐一番,得此人坐镇军械司,日后的惊喜恐怕不止一例。想不到这贼老天,还能助我离阳!”

徐漠应声道:“徒儿亦有同感!今日,还有一事需要师父替我说服我爹,让他同意将漠儿带回西疆的另外一位前辈,敕封为六十万天策军总教习。这位前辈,与我们相逢于灵虚山脉,当时不知受了何种刺激,整日游荡在山中,神情呆滞境界跌落。还好,机缘巧合之下,被徒儿那位师姐一语惊醒,重返巅峰境界,引发的天地异象极为恐怖,即便徒儿修为低微,也能从中看出他的不凡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