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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月色入高楼 > 第23章 报应来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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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诧异地看向小槐,那个黑小瘦弱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长开了,脸盘圆润白嫩,微勾着头,突出的一点小下巴显得秀丽又柔弱,白皙的脖颈下不知隐藏了多少的风情,令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抬起她的脸来一览全貌。

肩背柔弱纤细,腰身盈盈一握,阿七恍然大悟,这孩子也十八了,都怪自己忙起来疯子似的,疏忽了身边的人,居然没发现她已经长成,而且早到了嫁人的年纪。

她舒了口气,摸摸腹部,还有一个月临盆,真是站也站不住,躺也躺不住,坐久了还喘不过气来,都说孩子是讨债的,果然不假,自坐了胎就开始折腾人了。

以己及人,她也该成全了小槐,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若是那男孩上进,她也可以提携起来,给陈杏做个帮手。

阿七思谋的当口,小槐娘已经爬起来扑倒在老太太脚下了:“老太太,大慈大悲的活菩萨,救命啊,少爷子嗣单薄,小槐有错,腹中的孩子好歹是陈家子孙,求老太太给条活路啊?”

欲要起身的阿七又坐了回去,冷眼看着小槐娘,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还真是唱念做打样样俱佳,口口声声的,竟是说小槐怀了陈根的孩子。

老太太一愣之下,喜色泛上脸颊,刚要说什么,一眼瞧见阿七铁青的脸,再看她如鼓般的腹部,犹如热中被泼了一盆冷水,立时清醒过来,赶紧打发了身后的亲眷,关起门来处理内务。

阿七气得腿软,撤了把椅子坐到当院儿里,俨然三堂会审的主将。她将眼神投向陈根,陈根没有勇气与她对视,赤红了脸躲躲闪闪就是不看她。

看来小槐娘说的是实情了,小槐跟陈根,他们俩居然滚到一起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阿七直想笑,扯了扯嘴角却出不来声。

深呼吸几次,才找回声音,嘶哑着吐出一句:“叫你阿爷来。”

离她最近的陈平,一直拉着妹妹的手坐立不安,小槐娘儿俩的异常,父亲的躲避,母亲难看的脸色和她抖个不停的腿脚,那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的手上绽露出的青筋,都给她一种诡异的感觉,令她害怕。听到母亲的吩咐,她拔腿就走,还不忘拉上妹妹陈安。

陈平姐妹一离开,小二就靠上前来,卧到阿七的脚边。脚边依来一个软软的东西,渐渐热乎起来,阿七抖动的双腿才慢慢停住,呼吸也渐渐顺畅起来。

都说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十月的天也不遑多让,才刚碧空万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阴云便从四面笼了过来,太阳很快被遮蔽起来,天地之间只剩下穿梭的风,还在试图驱赶乌云,却不料那愁云,竟是越赶越聚拢,直重重压向人的心头。

老太太虽然没有出言力挺小槐,也示意她不必再跪着了,可见对她腹中的孩子还是很看重的,毕竟小槐娘有一句话说到她心里去了,陈根子嗣单薄!

子嗣,才是重中之重,子嗣,也才是致命伤。

阿七腹中的只要一天没有落地,性别没有明确,她就不能放心,谁会嫌弃孩子多呢?子孙绕膝是她多年的梦想,只要是她的重孙子,管他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呢。这一刻,她的心无比地坚定,任谁说什么,都不能动摇分毫。孙媳妇也不限于一人,重孙子更是多多益善。

阿七再次看向陈根:“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虽然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可她还是期待出现转机,哪怕仅有百分之一,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她也要争取,即使所有的可能统统化为零,她也要听他亲口说,内心的期冀,只有他亲自打碎才能让她认清现实。

“……”

陈根的逃避让她觉得万分凄凉,又格外茫然:“这么说,是真的了?你瞧上了她?莫非你忘了,她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呐,啊? 你瞧上她什么? ”

“……”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太好笑了……”阿七笑着笑着,把自己给笑哭了,她仰头看天:“报应来的好快……”乌云滚滚而来,仿佛她嘴里的“报应”。

“你好啊,你真是太好了,你这一斧头砍得准,砍得狠,直接砍到我心窝里了,哈哈,没想到腌菜帮子一样的陈根,报复起人来也是这么的快准狠啊,你都不能等到我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既然你瞧中了她,我们娘儿几个立马给你腾位置,我这就给你腾开,是三媒六聘还是八抬大轿都随你便,我这就走,这就走……”说着,便要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坐得久了腿麻了,起了几次居然没起得来。

陈根听她要离开,才着急起来,嗫嚅着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喝多了,我真喝多了阿七,你信我,我不是有意的,你别生气……”

阿七抬手将陈根推了个倒仰,跌坐在地,她还要再踢几脚,奈何腿有千斤重,居然没提起来,挣扎中差点将椅子倒翻,吓得陈根不顾自己还坐在地,猛扑上去抱住阿七的双腿稳住椅子。

阿七发起疯来陈根唯恐避之不及,此刻情急之下他居然忘了怕,阿七月份已高,若是跌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天色似乎没刚才那么暗沉了,零星的雨点儿稀稀拉拉砸将下来,地面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个小暗点。

老太太退到了屋檐下,小槐娘也扶着小槐避了起来。陈根还跪在阿七跟前,任老太太厉声喝骂也不离开。

阿七仿佛没有感觉到天气的异常,只盯着陈根道:“陈根,你凭什么?这屋里的每一颗粮食,都是我带着人顶风冒雨地栽种收割,这屋里的每一个铜钱,也是我赶着牛车淘换来的,我养着你,养着你全家,你倒好,连我的洗脚丫头都不放过,你还想娶了她?你做梦吧!今儿个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选!”

阿七吼得声嘶力竭,陈根早已招架不住了,带着哭腔赔不是:“阿七你慢点啊慢点,不要这么用力啊,一个丫头你不喜欢卖掉就好了,我没想要她我也不想的,你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体。”

阿七吼得声嘶力竭,陈根早已招架不住了,带着哭腔赔不是:“阿七你慢点啊慢点,不要这么用力啊,一个丫头你不喜欢卖掉就好了,我没想要她我也不想的,你别生气了别气坏了身体。”

“好,这话是你说的!马上去找人,把她给我卖掉,卖得远远的,卖到天边上去,去啊你!”雨点砸下来,阿七抹了一把脸,流淌在指缝里的,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听到二人的对话,老太太还未吭声,小槐娘就已经惊叫起来:“少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小槐可是个黄花大闺女,就算她是个下人是个您买的贱丫头,那事儿……也是您强要了她的,第一次是您喝了酒,后来的那么多次,您可是一次都没醉啊少爷。”

陈根有一瞬间的犹豫,小槐娘的话令他想起了什么,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他眼里的迟疑虽然短暂,却被阿七抓了个正着,果然老话说的不错,没有不偷腥的猫,想要齐人之福,做梦去吧!即使之前阿七没有赶尽杀绝之心,现在她也绝不会如了他们的意,这一亩三分地再贫瘠,可也是挂在她名下的呢。

阿七的愤怒是个人都能瞧得见,她如何能忍受丈夫和使唤丫头带给她的羞辱。属于自己的后院里,是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鸠占鹊巢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仅仅是皇上的专利,任何一个人都有此类情节。不独人类,连动物都有这种癖好,就像狼会撒尿占地盘一样。

大概只看到别人的短处,看不见自己的缺点是人的通病。别人做的事损害了你的利益,那就是伤天害理罪该万死,自己做任何事则都是对的,若是碍了谁,那也是他的不对。这方面,阿七与大多数人一样。

双重标准要求人,似乎放到哪里都流行。

阿七的眼神冷了下来,扫视一圈,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都是常来的,耳边还是嗡嗡作响,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什么。小槐跟她娘已经远远避到一边,呵,就算不避开,以她现在的模样,莫非还能打了她们?

老太太也在说什么,垂足顿胸的仿佛谁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不就是让她的孙子跪了一下吗,他自己都愿意,她这赌天咒地的又是何苦呢,大概也只有陈员外会吃她那一套吧。

再抹一把脸,阿七感官慢慢恢复了知觉,音丝终于摸到了门道,一缕缕钻进耳中来。她也终于从气懵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能欺负雷家七姑娘的人,还没出世呢!

阿七哂笑着拉起陈根的衣领,咬牙道:“好,听你的,你现在就出去看看,有没有路过的货郎,一块钱将她俩都卖掉,要是没有现钱,赊账也是可以的,那怕只能换两根甜秸秆,你也给我换了去,贱、货就值一双破鞋的价。去呀,还跪着干什么?”

货郎行走乡间,担子上除了针头线脑锅碗瓢盆,还会有些小零嘴,甜秸秆就是其中之一,这是一种玉米面的加工品,一根差不多两尺长,中空,味甜,很受小孩子的欢迎,一双破布鞋可换两根。阿七眼里,这俩背叛者就值一双破鞋价。

陈根看了一眼小槐娘儿俩,又看看阿七,只求阿七起身避雨,不接她的话茬。

阿七也不理陈根的话,又抹了一把脸,沿续自己的思路吩咐:“对了,卖之前先煎一碗药来,把她肚子里的杂种打掉,卖二送一可就缺德了,当初买进时是我眼盲,没看清啥货色,现在卖出去可不能再坑人了。”

后来陈花问起她,当时她是真的想要处理了小槐还是只是吓唬一下,阿七认真想了想,当时若不是出了意外,她也许真会那么做。毕竟人在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来,只能看当时的形势,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在她有条件做什么的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恐怕连她自己都难以预料,之后更难以置信。

一切,都是天意啊,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庆幸当时并没有做出什么,但多年后当那个曾经的洗脚丫头登堂入室,成了她儿子的后娘并掌控了陈家时,冥冥之中她还是该后悔的,若是当初能果断一点处理了那娘儿俩,自己的儿子也不至于早逝。

后来陈安每每回忆往事时,总认为这是她母亲一生最大的失误。善心应该给予同样心怀善意的人,对恶人报以善心,就是对善者的不公。

对于卖人,老太太原本是没什么意见的。多少年来,买卖下人那是镇上大户人家的做派,也是门第的标志,像陈家庄这种偏远之地,不讲究起来也能稀里糊涂地过,真要讲究那些,可就连祖宗的根底儿都搭进去了,还要遭人耻笑,“猴子戴上帽子也不是个人”。

老太太年轻那会儿,也是学着讲究过的,不过才一两年的事,面子里子丢了个精光,又被陈员外的爹一顿训斥,也就安安生生地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太太自知进不了人家的圈子,倒是对这句名言有了新的认识,明白了只有自己立起来,别人才会仰视你的道理,将虚荣心锁进旧箱子里,渐渐向老公儿子看齐,淡然务实地过起日子来。

乡绅就是乡绅,土豪也仅是土豪。土豪与乡绅,差在底蕴上。

陈家庄虽以陈家为大,但陈家还远没有蓄奴唤婢的根基与底气,也没有坐享其成的习惯,一切的家务全是自己动手的,刘婶子这个特殊存在,却也不是买来的下人。老太太对阿七买人原就颇有微词,若不是儿子陈员外拦在前头,早八百年发作了,哪还能坚持这几年。

现在阿七要卖人,自然毫无问题,问题出在卖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