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医生暗自捏紧了拳头，脸上却保持着温和。
见他没回答，纪今歌又重复了遍：“胡医生，你刚刚说有没有什么？”
“有没有兴趣，”胡医生看了眼黑猫，才接下了后续的话，“和我共进早餐？”
纪今歌扑哧一笑，“吃早餐就吃早餐嘛，干嘛说这么矫情。”
她弯着眉眼，“那你等我下，我去换个衣服。”
说着，她便侧过身子让人进了屋。
胡医生笑：“好。”
纪今歌拿上换衣服的衣服去浴室后，整个房间里安静下来了。黑猫与胡医生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低头。
胡医生眉梢微挑，狐狸眼含笑，他闲适地坐了下来，“我说你怎么不让我加今歌的微信，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他有些愤愤：“你好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黑猫没理他，一下没一下地甩着猫尾巴，样子明显不耐烦。
纪今歌换衣服很快，等她出来时，客厅这一大一小还在对视，气氛有些诡异。
“你们——”
纪今歌打破了这份诡异，“在、干嘛？”
胡医生收回视线落到她身上，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艳。
她这会儿穿了条米色长裙，长裙有淡粉色的小碎花。上身套了件驼色毛衣，毛衣倒是简单，没什么多余的装饰。
妆容很淡，杏眸清澈无辜，更显得温婉可人。
胡医生唇角翘了翘，笑意愈发地温柔：“今歌好了吗？我知道一家早茶店味道很不错的。”
纪今歌摸了摸头发，拒绝了他的餐厅邀约，“就吃个早餐而已，不用那么铺张，不如就在酒店里吃吧。”
“酒店里的还免费。”
酒店二楼就是早餐供应点，纪今歌去吃过几次，味道还不错，而且早餐品种也还多。
胡医生笑容僵在脸上：“……好。”
黑猫湛蓝色猫眼微微眯着，耳朵向后耸动，一下没一下甩动着尾巴好像在嘲讽他自作多情。
说着，两人准备出门。
纪今歌忽而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正盯着他们看的黑猫，“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胡医生刚想说“它一只猫懂什么的时候”就看见黑猫抬起了一只爪爪。
胡医生：“……”
纪今歌咦了声，她眼睛发着亮，“你是要我抱抱？”
胡医生：“？”竟然还让人抱？
黑猫很轻地甩了下尾巴，表示同意。
纪今歌又惊又喜。
从昨晚开始，它就让她抱、让她摸。
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猫奴了。大
纪今歌微微俯身，双手从它两只前爪下架起，揽进了怀里，然而像是抱小孩那样，另一只手托住了它的猫屁股。
黑猫两只前脚抱着纪今歌的脖子，脑袋蹭了蹭她的脸，然后挑衅地看向胡医生。
“……”胡医生气笑了，“这猫……”真不要脸。
纪今歌抱着猫不方便穿鞋，就趿拉上一双棉拖鞋，她一边穿鞋，一边解释：“这只猫是我养的，不过它脾气不太好，不让人碰，胡医生你千万别去惹它。”
到时候抓伤了，她可不负责。
胡医生心下啧了声，“嗯。”
确实脾气不好。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二楼餐厅。
这段时间住酒店的人少，餐厅也没多少人。
纪今歌放下猫，给自己挑好了早餐。
黑猫也不怯生，纵然餐厅有不少人朝这边看来，它依旧闲适地摇着尾巴。
不知道黑猫吃什么，纪今歌撕了一小块面包递到了它面前，“吃吗？”
这只黑猫不是寻常的宠物猫，肠胃也应该没那么娇气。
“今歌，它——”
胡医生见纪今歌给黑猫喂面包，刚想开口阻止，就看见黑猫游闲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叼住了那块面包，慢条斯理地吃起来，甚至还有爪爪去接掉落的面包屑。
“？”
胡医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不是最讨厌吃面包吗？还是说纪今歌喂的面包要香一点？
“它怎么了？”喂完面包，纪今歌才抬头，疑惑地看向胡医生。
胡医生一句话哽在了心口，他摇摇头，“没事了。”
纪今歌哦了声，也没在意他话里有话的样子。她忽而想起了什么，放下碗筷，问道：“胡医生，你能帮我查个人吗？”
“什么人？”
胡医生也来了兴趣。
纪今歌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她打开手帕，里面赫然是几根泛灰的狐狸毛。
那条尾巴纪今歌已经送去专卖店做围脖了，这几撮狐狸毛是她特意留下的。
胡医生眉头微皱，他从手帕里捡起一撮狐狸毛，放在鼻翼前嗅了嗅。
“狐族？”
纪今歌点头，顺便把那晚遇袭的事跟她说了。
那只狐狸精一路从海城跟她到了北城，虽然现在被自己斩断了一条尾巴，但想来她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如今她可能躲在暗处准备伺机而动。
纪今歌不想自己这么被动，趁着她疗伤的这段期间，先把她找出来才好。
胡医生：“我尽量找找。”
“不过——”他话语一顿，如实开口：“很悬。”
这狐狸毛离开本体太久了，上面气温淡了很多。
“为什么？”纪今歌疑惑：“她不是你们狐族的吗？”
胡医生：“狐族派系很多的。”
他看了眼正在闭目养神的黑猫，眉眼间的笑意不减，“陆队没跟你科普过狐族？”
纪今歌摇头：“我只知道青丘狐族。”
这个还是看电视得来的知识。
胡医生嗯了声，声音里有些骄傲，“青丘却是是正统狐族，是九尾狐一脉。其次是涂山狐族，涂山也曾是青丘一族，不过早在几千年就分离出去了，至于其他的狐族，那都是不入流的。”
胡医生就是出身青丘九尾狐一族，自然瞧不上别的狐族。
纪今歌了然地点点头：“那这只狐狸是青丘还是涂山的？”
胡医生又嗅了下气味，眉头稍敛，“很杂，有点像涂山一族，但又有点区别。”
光靠这一点点的气味是分别不出来的，他需要再多一些证据才能确定。
“什么区别？”
“毛色。”胡医生开口解释：“青丘狐族的毛色一般是白色或者红色，涂山一族的毛色曾是白色偏多，但后来他们融合太多别的狐族，颜色也就不纯真了。”
纪今歌哦了声。
原来狐族还有这么多条条道道啊。
胡医生把狐狸毛收了起来，“我尽量去帮你查一查，但你也要做好准备。”
千百年来，狐族繁荣发展，数量众多，单找一只狐狸，犹如大海捞针。
纪今歌应了声：“好。”
…
吃过早餐后，胡医生被一个急诊案子叫走了。
纪今歌回酒店房间补眠。
如今周景已经落网，狼妖也答应出庭作证，剩下的事就不归她管了。
她现在只等陆爻通知她回海城。
纪今歌刚回房间，正准备卸妆休息会儿，就接到了北城特别行动队的电话，电话里张警官说是狼妖想要见她一面。
纪今歌没犹豫，直接答应了。
她重新穿好衣服，看向坐在沙发上的黑猫，“我出去一趟，你在酒店等我回来哦。”
黑猫听懂了她的话，很轻地甩了下尾巴。
纪今歌在楼下等了几分钟，张警官派来接她的警车便到了。
现在她体质特殊，时不时地就会被盯上，甚至回遭到恶劣袭击，张警官也是想保护她。
开车过来接她的，是那天在警局曾询问过她的年轻小道士。
纪今歌刚拉开车门，还没坐进去，忽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连忙朝身后那条小巷看了过去。
小巷里安静祥和，什么也没有。
可就在刚刚，她明显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那人应该从自己出门后就一直跟着，但他警惕性很高，一路下来都没有被发现，直到她上车的那一瞬间——
他兴许是着急了，才冒出了头，被自己察觉到。
“怎么了？”
年轻警官见她没上车，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纪今歌摇摇头，“没事。”
她重新坐上车，目光看着那条寂静的小巷。
上车后，被人盯梢的感觉便消失了。
车子一路稳稳当当地看到了警局，在小道士带领下上了楼，张警官亲自来接了她。
“张警官。”纪今歌打了声招呼，问道：“那狼妖怎么会突然想见我？”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张警官沉声开口：“小纪警官，我们怕遗漏了什么线索，还是把你叫来了。不过你别担心，他现在翻不起浪来。”
纪今歌点点头。
随后，她又被带到了另一间屋内。
一进屋，纪今歌就看到坐在正中间的狼妖，他双手双脚都被银手镯扣住，脸色森白，气色比起那天在小诊所见到的，没什么区别，甚至还要难看。
想来，那颗灵珠的灵力也在慢慢地消耗殆尽。
听到声音，狼妖看了过来，一双森绿色的眼睛盯着她看，好像要把她看出花儿来。
“你找我什么事？”
纪今歌坐下来，面对这双曾经想要杀掉自己的眼睛，她心下还是有几分忐忑，故作平静地看着他。
“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妖族要杀你。”狼妖沙哑着嗓音开口。
“嗯。”纪今歌不否认，“我知道，有很多。”
想杀她的人太多了，多得数不清、多得可以从城西排到城东。
狼妖看着纪今歌，继续说：“小心狐狸。”
狐狸——
纪今歌心脏猛然一跳。
是那天袭击她的狐狸，还是别的狐狸？
“什么狐狸？”纪今歌装作茫然。
狼妖舔了下唇，没再回。
纪今歌暗忖片刻，没继续追问，“为什么想要告诉我这些？”
狼妖垂眸，看不清情绪，只是不停翻动着的手指暴露了他现在心情很糟糕。
见他许久不回，纪今歌想他也不会再多说了，刚准备起身走，就听见他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纪今歌回头，重新审视他：“也包括妖？”
狼妖抬头，迎上她的眼神，语气难得真挚：“嗯，也包括妖。”
纪今歌唇角抿了抿，一时间她脑海里闪过了很多，最终还是很真诚地跟他道了谢。
至少她得到了一个想杀她的人的线索。
出了审讯室，张警官亲自来送她：“和陆队准备多久回去？”
纪今歌回：“今天下午。”
张警官没问审讯室里的事，毕竟他俩的对话都在监听当中，就算不问他也知道。
张警官笑呵呵道：“这边周景的案子还在审讯，就不去送你和陆队了。”
纪今歌点头：“好。”
随后，张警官又派人将纪今歌送回了酒店。
一路上她都在想狼妖最后说的狐狸。
她心里是相信他口中说的狐狸是另有其人的，不然也不会大动干戈地把她叫去警察局。
纪今歌心情复杂地开了门，她拾掇好心情，“小猫猫我回来哦。”
黑猫没有回应她，等她走进客厅后才发现在黑猫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当然，它也没有什么招呼都没打就走，至少在一张卡片上留下一只猫爪印。
纪今歌心头好笑，默默地将卡片收了起来。
收好卡片，纪今歌也收到了陆爻的消息，确定了回去的时间。
这次回海城，还是开车回去，时间定在了下午两点。
纪今歌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五十二。
离出发还剩两个小时，她麻利地收起行李来。
在北城住了将近半个月，东西比她想象得多。至于那条围脖，现在还有制作完成，等定制完，到时候就直接邮寄到海城。
收拾完行李，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纪今歌提着行李下楼，远远地就看见那双熟悉的黑色轿车。
但走近后，下车帮她装行李的却是胡医生。
纪今歌眨眨眼。
胡医生耸肩，表情无奈：“被抓来当苦力了。”
纪今歌扑哧一笑，她偏头看向车内——
这会儿陆爻正坐在车后座里闭目养神。他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指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膝盖，突出的腕骨清晰明了，似乎还带着几分色气。
“上车。”
听到陆爻没什么起伏的声音，纪今歌同情地看了眼胡医生，便跟着上了车。
胡医生叹了口气：“我这是少爷的身子，跑腿的命！”
说完，他认命般拉开驾驶座的门坐进去，驱车上路。
这个时间段路况还不错，道路也不拥挤，黑色轿车很快就滑入了大车流之中。
直到车子消失不见，那条小巷里才慢慢走出一颀长挺拔的男人。男人面色掩盖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唯有半空中摇晃着的那七条尾巴，引人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