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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旭日初升之际,顾悠然方才从吴茂行的家中告辞。

借着黎明的曙光,顾悠然在舜英的陪同下回了临时下榻的村长家。

但她突然想起一件需要和陌隐商量的事,便在没有提前知会陌隐的前提下独自一人来到了陌隐的临时住所。

隔着漏风的窗纸,顾悠然一眼就看见了陌隐腰背上的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你又是什么时候受得伤?怎么不让傅寒给你上药!”她一把推开门,拿过陌隐放在一边的伤药,就要为他换药。

陌隐见躲闪不及,也不再推阻,而是大大方方地让她为自己上药:“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一点小伤,我自己来就行!”

顾悠然用手指描摹着他的伤痕,看着他腰背上连着先前在栾川石窟中为救自己被炸伤的患处,不免一阵心酸:“都怪我,跟着我,你总是受伤!”

陌隐却反过来安慰她道:“战场之上哪有不受伤的!这是我们身为将士的功勋章!”

“你就知道安慰我!”顾悠然动作轻柔地为他上好药,小心翼翼地为他包扎:“你这个伤口是怎么回事?怎么和我们刚从栾川石窟逃出来时的一模一样!坦白交代,你是不是后来没有好好调养!忘记了按时上药!”

陌隐捉住她的手,转移话题道:“哪有,都长好了,只是结了痂,留了疤,疤痕形状和那时一样罢了!想来只是新伤崩裂染红了旧疤,这才看起来更吓人些!你不是在和吴茂行商量要事吗,此时前来找我,可是有急事?”

“你少转移话题!”顾悠然才不吃他那一套:“你还没告诉我是怎么受得伤!”

“被陈帝身边的护卫伤的。”陌隐到底还是给出了她要的答案。那时他一心想要捉住陈帝,谁料冲得太猛,旧伤复发,这才一时不备,被陈军伤到。不过,“你不找我,我一会儿也是要去找你的。这一路上都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在我与陈军交手激战时,有人往我怀中塞了密信。我刚才检查过了,没有毒物,是一封你想要看到的密函。”

“里面都说了什么?”顾悠然直接问道,她与陌隐无话不说,既然那人想要通过陌隐把消息传给自己,想来也不会介意陌隐为了防止意外先行查看。

“是晏王府故交。”陌隐也给出了她想要知道的谜底:“你在陈国时的弟弟晏子绥亲笔所书,愿意携安远、陆辛等一众旧部前来归降。这对你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是啊,”毕竟谁都不想和故人对垒沙场,还是曾经推心置腹的战场同袍,如果可以,顾悠然当然愿意与他们把酒言和:“他们这些年想来也不容易。”

没有哪位当权者会重用心不在自己身上的臣子。

纵使陈煜爱民如子,用兵如神,也不会甘愿启用与她有牵扯的旧人。

但在晏子绥、安远、陆辛等人的眼中,从战神燕南枫一事后,他们就放弃了效忠陈帝的想法。

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如果连与陈帝相交至深的战王燕南枫尚且无法在帝王的偏袒下保全自己,那与陈帝嫌隙甚深的他们又如何能够赢得陈帝的信任,又怎会知道有朝一日面对危局陈帝会否出卖他们保全自我!

陈帝不信任他们。

他们也同样不信任陈帝。

而这一次,他们决定追随旧主。

毕竟良禽择木而栖,这天下向来都是能者居之!

顾悠然全然接受他们的归降:“这件事你来全程跟进,由你负责与他们联络,部署后续。”

“诺!”陌隐赤膊行礼。

“好了好了!就咱们俩人,还整这么多虚礼做什么!”顾悠然赶忙扶着陌隐避开患处侧躺下:“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给你弄些。”

虽然她不会煮复杂的东西,可是简单煮个鸡蛋还是可以的。

陌隐还想动,却被她再次按下:“乖~躺着别动!乖乖等我给你弄吃的!”语罢,她在他的脸颊轻落上一吻。

一直等到她离去,他还在呆呆地抚着面颊上方才被她亲吻过的地方,好不可爱。

七日后,顾悠然一行人启程离开。

吴茂行则在离开这日,亲自提笔抹去了族谱上自己的名字,自逐出府。

面对族人的疑问。

他说:“我吴茂行自逐出府,再也不是茗川吴氏中人。尔等以后生死富贵,与我无关!”

而后甩袖离去。

从此他与茗川吴氏再无关联,他只是父亲和母亲的儿子——吴茂行。

辗眼又是数月。

半年来,幽陈两军交战不下百余场,各有胜负,双方死伤皆逾十万。

停战间隙,陈帝听闻周边香山上有一香积寺,甚是灵验,于是轻车简行,仅携寥寥数人前来上香。

晏子绥将这一消息不动声色地传给了故人。

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内,佛祖的金身塑像安详肃穆。在那拈花一笑的菩提界中,仿佛尘世间所有的烦扰都会在梵音香雾中如云烟般散尽。

这座千年古刹在“——嗡!——”的一声钟磬余音中,兀自走过又一瞬的轮回。

陈煜特意来到这座被方圆百里的百姓誉为神宇的佛寺中礼佛上香。

自燕南枫去后,每遇一座寺庙,他必会前来焚香祝祷。

又是一次匍匐,祈祷,上香后,陈煜并未急着离开。

前线的腥风血雨压得他几无喘息的机会,他太累了,此时此刻,他需要一个能让自己暂避风雨闭目养神的所在,而这座梵音渺渺暮鼓晨钟的佛寺无疑是一个让他能够安心思考的好去处。

他站在佛前,微皱的眉头彰显着他此时内心的困惑。他站在命运的路口间,向左,还是向右。

蓦然间,他抬首,浓雾弥漫的双目无神地看向金佛,下一秒,如孩童般的呓语低声回响在空旷的殿堂。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么,请您告诉我,如果我走得这条路是正确的,是正义的,是万民所期盼的。那么,为何却如此艰难?”

他如是说,似乎并未期待有所回应,他接着道:

“请您告诉我,告诉我,我该怎样做……”

我该怎样做,才能不辜负我陈国万民,才能不辜负为我而去的南枫,才能不辜负为我浴血疆场的战士,不辜负幼时在冷宫中为护我而惨死的一众生灵。

他睁大双目,似乎想要看清佛祖的指引,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

陈煜在还未记事的时候,他的母妃就在慕贵妃的残害下悲惨离世,那时的贵妃倚仗先皇的宠爱一手遮天,甚至对身怀龙裔的妃嫔们肆意赐死,先皇也不闻不问由她开心。

而他的母妃不过是司膳间的一个小婢女,在偶遇先皇一次雨露后,也未被司寝的总管记档在案。在所有人都将其遗忘后,母亲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在小宫女和小太监的帮助下,母亲瞒着除了知情朋友外的所有人,直到生下了他。

宫中多了个孩子,瞒不下去了,一切东窗事发。

慕贵妃派自己的心腹前来查探好做下一步的打算。前来的慕宫掌事眼看着一个皇子降世,回宫后却不卑不亢地禀告贵妃:生了,是个公主。

皇帝已经三十七岁了,不能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皇室不能后继无人,陈国三百年来的基业不能毁于一个恃宠而骄的女人手中,哪怕她身为贵妃,哪怕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掌生杀大权!

慕贵妃听到心腹的回话,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她并没有放过这个敢于忤逆自己诞下皇嗣的司膳宫女。她下令,立即赐死这个宫女。无人胆敢求情。

护他长大的太监嬷嬷告诉长大的陈煜,他的母亲在赴死前拜托了所有的朋友,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然后从容不迫地饮下了贵妃亲赐的毒酒,从容赴死。

在宫人全体无声的默契中,无人提及这个“公主”,慕贵妃似乎也忘记了这位“公主”的存在。

直到陈煜十一岁那年。

年少贪玩的他偷偷绕过太监嬷嬷的看护,翻墙爬出了冷宫。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御花园,看到如此繁茂的名贵花朵,五光十色。他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以至于皇帝近身也不曾发觉。

陈皇在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就无比确信,这是他的儿子。

只因像,太像了,父子二人犹如一个模子中印出来一般。

已经37岁的皇帝理所当然的认下了这个儿子,并带回了自己的大殿。

慕贵妃闻讯后,差点疯了。她最信任的心腹居然背叛了她整整十一年!不、可、原、谅!这个皇宫中所有敢于背叛自己的人都必须去死!

精神已经些许失常的慕贵妃赐死了慕宫所有的宫女太监。

这还不够,她甚至把冷宫中所有和这个皇子有关联的宫人全部赐死。

既然他们胆敢背着本宫藏匿野种,就要做好下地狱的准备!

当十一岁的少年带着父皇新赐的名字,兴高采烈地跑回冷宫,想要告诉抚养自己长大的太监嬷嬷时,看到的却只是一具具被盖上白布的尸体。

因为他唯一一次的贪玩爬墙,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全部。

抚养他长大的嬷嬷,太监;陪着他玩捉迷藏的宫女姐姐;会给他带好吃的司膳大娘;会教他练剑打拳脚功夫的侍卫长……

再加上慕宫为此事枉死的三百名宫人……

他的正名,让整座皇宫上千条人命为此殉葬。盛夏的瓢泼大雨也无法冲去徘徊在皇宫上方的浓重血腥,枉死的亡灵也在无声哭泣。

从那时起,他就抛弃了少年所有的贪玩与天真。

他是皇子,是陈国唯一生下来且长到十一岁还活着的皇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