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永远不会辜负努力的人。“
自从年幼时起，切瑞就深信这个理念。
所以他才会瞧不起那些看起来极不专业，却可以身居要职的黑石士兵。
黎明早已过去了几个小时。此刻，一百多人正聚集在皇家训练场中。其中大多数是皇家卫士，他们受到荣誉的召唤，前来为自己的副指挥官加油打气。
“切瑞！”正在进行战前准备的切瑞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身，看见了一名身穿全套板甲、发须皆已灰白的男人正在朝自己走来。
“指挥官大人！” 切瑞敬了一个军礼。
在皇家城堡中，流传着一个关于皇家卫士团指挥官即将退休的传言。这位年迈的战士已经为皇室服务了五十多年。他的忠诚甚至可以追溯到数十年前暴君统治的时代。
就像父亲对待儿子一样，指挥官将手掌置于切瑞的头顶，并轻轻地拍了拍。
“我听说你要与那些新来的家伙决斗。”
切瑞与指挥官一同望向训练场东翼——那里是黑石士兵的集结地。就像皇家卫士团一样，黑石士兵们也在进行着战前的热身。他们摆弄着手中的长矛，每一个动作在切瑞看来都是那么得荒谬且业余。
“你应该明白，皇家卫士不可以质疑国王的决定，”指挥官问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挑战这些陛下的亲信？”
切瑞早已预感，今天会被问及这个问题。好在他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答案。
“因为我忠诚于陛下，指挥官。王座大厅是皇家城堡里最重要的地方，把这么关键的位置交给那些刚踏足王城的新手，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指挥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如果你真的保有这样的初心，那么我会坚定地支持你。好好表现吧，孩子，别让我失望。”
“遵命！” 切瑞猛地敲了一下自己那结实的胸膛，“请您瞧好吧！”
就在切瑞与指挥官交谈结束的同时，国王抵达了训练场。
“神的化身，太阳之心！”站在入口处的大总管基利安用嘹亮的声音宣布道，“拉克·马库斯陛下驾临！各位，请表示你们的敬意！”
所有嘈杂声和窃窃私语瞬间消失。每个人都立即单膝跪地，向陛下表示出自己的敬意。
“向陛下致敬！”
“向陛下致敬！”
“起身！”拉克高声喊道。站在他身旁的是皇室的专属商人——弗兰克。
众人起身后，默默注视着这位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国王。尽管拉克的血统并不属于皇室，但近两年来累积的声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对他表现出丝毫的不敬或轻蔑。
即使是服务卢卡斯家族多年的皇家卫士团，也对拉克充满了崇敬之情。他们亲眼目睹过加冕典礼上的盛大魔法，也听闻过拉克在数次战争中所取得的种种成就。此外，他们还心知肚明，拉克才是老国王背后，真正解决了黑色饥荒的那个人。
拉克环视四周，确认奥斯汀、乔治亚和阿南都已到场后点了点头。
“相关人员都到齐了，入场吧！”
“遵命，陛下！”
随着命令的发出，切瑞领导的皇家卫士团和黑石士兵组成的十五人小队被基利安引导至擂台。那是一座由坚硬石材筑成的高台，直径超过一百五十米。
选手就位后，拉克用魔法增幅了自己的声音。
“规则很简单！战斗直至敌人失去行动能力，或者投降为止。记住，不允许任何致命一击。而且，被扔出擂台的人将会自动判负。”
规则十分直白。对于这场比赛，拉克似乎无意限制使用魔法或武器种类。
“专心战斗吧，勇士们！”拉克拍了拍手宣布道，“开始！”
皇家卫士们听到信号后的第一个动作，是运用魔法增幅了自己的身体。
身体增幅魔法是皇家卫士和皇家骑士必修的基本法术之一。这种法术可以让他们的力量骤然提升数倍，专擅此道者甚至能够同时抵挡数十名兽人的围攻。
“新来的家伙们，可别觉得不公平哦！”副指挥官切瑞厉声喝道。
他挥舞木制长剑，朝着最近的一名黑石士兵猛冲而去。看样子，他自信可以一击制胜。
虽然自己留了不少余力，但这次攻击的结果还是令切瑞感到格外惊讶。那名黑石士兵居然以一种相当轻巧的方式挡住了长剑，然后又在瞬间将冲锋的力道引导至别处。
“什么鬼？！一定是凑巧！”
切瑞扭身调整战姿，毫不犹豫地发动了第二次进攻。他反握长剑，斜劈对手的面门，同时另一只手藏于腰腹处，随时准备变招补击对手闪避的方位。
然而令他更加惊讶的是，对手竟然第二次化解他的攻击。
黑石士兵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动作将长矛架于肩头，硬生生挡下了长剑的斜劈，紧接着又用比切瑞还快的速度挥出右拳，直击对方的面门。
切瑞侧身一闪，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黑石士兵的重拳。
两人同时后退一步，拉开了数米远的距离。
“你是黑石军团的长官吗？” 切瑞调整了一下呼吸后问道。
他不得不承认，这名黑石士兵的实力出奇地强大。
看到对手惊讶的目光，黑石士兵得意地笑了笑。
“佩尔队长在那边呢！”
切瑞望向他目光所示的方位——一名身着全身皮甲的中年男人正负手而立。
除此之外，切瑞还看到其他黑石士兵们正在与自己的手下短兵相接，战的难解难分。
这实在有些出乎意料。毕竟，这些人似乎并不懂得如何用魔法增幅自己的身体。他们纯粹是在凭借战斗技巧来抵挡皇家卫士们的力量。从动作的熟练程度来看，这些家伙似乎早已习惯了与比自己身体素质更高的敌人作战。
切瑞咬紧牙关，再次发动冲锋。他数次将长剑易手，左劈右斩，每一次进攻都夹杂着狂风暴雨般的破坏力。然而令他沮丧的是，对手就像一条狡猾的泥鳅，一时闪避，一时将他的攻击以巧劲化解。即使那些从奇怪的角度和盲点发动的袭击也没有成功。这种感觉就像是重拳砸在了水面上，有消耗有反馈，却完全无法造成伤害。
和拉克一起观看比武的弗兰克对这预料之外的局势感到惊讶。
“没想到您的黑石军团竟如此强大，陛下。”
拉克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是佼佼者。在我离开黑石镇之前，军团内部举办了一场小型选拔赛，而这些人就是当时的获胜者。尽管看起来有些不起眼，但他们确实是军团里一群最具实力的家伙。”
奥斯汀和乔治亚在一旁为黑石士兵呐喊助威。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黑石士兵最终会获胜。”弗兰克分析道。
然而拉克却摇了摇头。
“你错了，弗兰克。从皇家卫士们施展魔法的那一刻起，这场战斗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拉克说道，“如果黑石士兵能在增幅魔法完成前率先发起进攻，或许还有些机会。但是现在，在增幅魔法的保护下，一把没有灌注魔力的木制长矛很难起到什么作用。”
果然，正如拉克所言，几分钟后，战局开始有所变化。
即使在佩尔队长加入战局后，黑石士兵们也无法对皇家卫士团造成过多的伤害。他们以技巧化解了大部分攻击，但还是有一些例如刃风之类的伤害被暗中承受了下来。渐渐地，黑石士兵们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
***
由盛转衰的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此刻，所有的黑石士兵都已摔倒在地，动弹不得。拉克认为，尽管自己的亲卫输了，但策划这场比武还是相当值得的。因为他终于看到了久负盛名的皇家卫士团的真正实力。
“比武结束！”拉克宣布道。
场地周围的观众欢呼了起来。但让拉克没有想到的是，参与战斗的皇家卫士们脸上并没展现出喜悦的表情。他们似乎对某些事实感到不满或沮丧。
“根据之前的承诺，黑石士兵将不再担任王座大厅的守卫之职。阿南，我要求你从明天开始强化他们的训练，”拉克朝着身边的学徒们说道，“至于你们俩——”
奥斯汀和乔治亚此刻正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
“——半年内不得享用皇室的任何服务！”拉克说道，“并且，从明天开始，你们将与黑石士兵一起接受体能训练。”
两兄弟顿时回过神来，转而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之中。片刻之后，他们低下了头。
“遵命，少爷。”
获胜队伍的首领——皇家卫士的副指挥官切瑞，此刻走到了国王面前。
“陛下！”
拉克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然后点头示意他有话快说。
“我们会尽全力保证您在王座大厅内的安全，”切瑞保证道，然后向身后同伴们点了点头。众人一齐跪在国王面前，“如果有所冒犯，请您宽宏大量。我们还有个请求，那就是.....希望能够在阿南先生的指导下，与黑石士兵们一起接受训练！”
拉克惊讶极了。
“可是你们已经赢了，有必要继续跟败者学习吗？”
切瑞点了点头。
“如果对手使用的是真正的长矛而不是木制的训练用矛，恐怕我们已经死了。”
这话有些夸张，却也不无道理。拉克也明白，如果这是场真正的战斗，那么皇家卫士们就算能赢也一定会死伤惨重。毕竟增幅魔法并不能将身体变为钢铁，锐利的武器还是对他们有相当大的威胁。
赢得胜利固然值得嘉奖，但这种谦逊且愿意坦然承认弱点的态度更能令拉克刮目相看。
这些人基本都是王国领地中万里挑一的强者，加之这种渴望不断磨砺自己的心态，他们的未来一定会达到更高的境界。
“好吧。明天早上开始训练，不要迟到。”
切瑞与众卫士心满意足地躬身行礼。
“谢谢您，陛下！”
***
比武结束后，拉克回到了卧室。现在终于是时候与巨龙展开对话了。
“在我出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拉克对几名卫士吩咐道。
“是，陛下！”
施展完视觉屏障和消音咒语后，拉克手握挂坠坐到了床边。
按照指示，他将法力引导至挂坠中心的小盒。咔嚓声响起，一枚传声宝石显露在眼前。
与拉克以前制作的传声宝石不同，矮人使者送来的这枚品质更高。宝石被激活的瞬间，幻象魔法产生的浓雾瞬间涌出，将整个卧室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很快，拉克发现这片黑暗中有五双爬行动物的眼睛正在盯着他。
细长的瞳孔上下移动着，仿佛正在从头到脚审视着拉克。
片刻之后，几句龙语在黑暗中响起。
“他果然来了。”
“我告诉过你，莎莉能看到未来的碎片。”
一段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可是……他只是个男孩，就算按人类的标准，他也太过年轻。”
“年龄不是问题，亲爱的。”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未来将成为我们的领导者！”
“亲爱的，即使他.....”
拉克皱了皱眉，慢慢地释放了已经注入传声宝石中的法力。这个行为立刻让那些声音停了下来，所有五双爬行动物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人类消失了？”
拉克的声音冷若冰霜。
“我带着期待与守护矮人王国的巨龙取得联系，但并不是来听你们闲言碎语的。你们的行为像个孩子，喋喋不休，惹人厌烦。”
拉克确定这五双眼睛是属于巨龙一族的。这种生物在他前世的冒险生涯中出现过数百次，以至于他可以仅凭靠眼睛的形态就分清楚它们的类别。
“他居然能够流利地说龙语？”
此时，拉克的形象重新浮现了出来。
“我特意抽空使用这枚宝石，”拉克的语气中带着失望，“但你们的表现让我非常失望。”
拉克的形象再次变得模糊。巨龙们知道，如果再不采取措施，那个人类将会彻底拂袖而去。
“等等！”一条巨龙的声音回荡在拉克四周。
仿佛一阵风卷走了一切，环境中的黑暗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布满了巨大的卡兰石。五只身长超过五十米的深红色巨龙，屹立在拉克面前。
拉克再次朝宝石中注入法力，虚幻的形象瞬间重新凝实起来。
“那么，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拉克问道。
五龙中的两只相互对视了一下。
它们似乎是头一回见到如此无畏的人类。
“有趣.....”
“人类，我们并未有意冒犯。但通常来说，仅仅是存在于我们身边的法术能量就足以让普通人类陷入昏迷，请您理解。“
这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拉克心知肚明。
作为极擅魔法的生物，如果巨龙们愿意，完全可以克制自己体内的法力流动。
根据莱桑德拉女士的说法，守卫矮人王国的巨龙只有一条。但是现在看来，那些流传在人类国度的故事明显未见全貌。
真的是矮人一族天性孤僻，所以才关闭了边境吗？还是几个世纪前，为了保护龙族的子嗣，他们才做出了这个荒谬的决定？
拉克预感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利用矮人的个性作为借口，龙族关闭了边境。而证据就是五龙之中较为年轻的两条，它们看起来明显只有几百岁。
身处最后方成年雄性巨龙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的一位子嗣，从那些人类信奉的神明处获得了启示。”
另一条雌性成年巨龙开始补充它的话。
“一场浩大的战争即将来临，卡兰大陆将遭受毁灭。无论是哪个国家，哪个种族，都逃不过这场灾难。”
其他三条巨龙静默不语。它们正在用期待的目光凝视着拉克。
雄性成年巨龙继续说道：
“我们相信，你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我们希望能与你的王国结盟。”
拉克不动声色地审视着面前的五条巨龙。尽管人类将这些生物视为智慧和力量的象征，但拉克却深知它们是一种相当狡猾的生物。
与地狱斯拉实诚的性格不同，龙族不仅能掌握强大的魔法，还极其擅长欺骗。这些生物甚至学会了变形术，只为混入其他种族潜伏并刺探情报。
“那么，我的王国能获得什么？”拉克问道。
“这是一次力量的交换，人类。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我们将借给你龙族的力量。但你必须承诺，在危险来临时，会尽全力保护我们和矮人王国。”
拉克陷入了沉默。
尽管龙族习惯目空一切，但相比恶魔来说还是要和善得多。
“这是个诱人的提议。”拉克说道。
“没错，那么我们就——”
“——但我需要你们先表示诚意，”拉克打断道，“我需要一个具有约束力的契约，必须用龙血来铸造。”
“疑神疑鬼的人类！”雄性成年龙不满地嘶吼道，“矮人奉我们为神明。难道你真的以为，没有人类的帮助，我们就无法存活吗？你应该把这个提议视为一份礼物！好好考虑一下吧，人类。”
尽管巨龙说得斩钉截铁，拉克却依然不为所动。
“我再说最后一遍，”拉克正色道，“表示你们的诚意。如果你们真的有心对抗恶魔大军，就亲自来这里找我，用龙血铸造一个强有力的契约。这就是我的要求。”
“但是，人类——！”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拉克就彻底切断了传声宝石的法力供应。
他小心翼翼地将宝石放回了挂坠里，然后走到窗边，凝视着城堡外的街道。
拉克相信，如果这些巨龙真的有心为这个世界出一份力，那么必定会尽快赶来王城，与自己真正地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