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幅粗糙的示意图，标注了山脉各个区域的位置。
“这是第六区的入口，而这是我们所在的地方！”他指着地面说道。
阿洛与库克都不知道菲尔的真正计划是什么。二人只能一边听一边点头，盼望着菲尔快点讲到正题。
“这是第一区，”菲尔继续说道，“这是炼炉，这是工头们的住处，那边是储藏室和厨房。”
接着，菲尔在地图上的山脚附近重重地画了一个大圆圈，着重强调了这就是他们的目标。
“这里不是大头怪物经常待的地方吗？”阿洛指着地图问道。
由于三人还不了解那名脑魔的真实身份，所以阿洛干脆给他起个了“大头”这样的可笑外号。这个名字相当贴切，毕竟脑魔全身光是那颗大脑袋就占据了身体的三分之一。在仔细观察了那名脑魔好几天后之后，两只兔子得出的结论，“大头”就是怪物大军的最高领袖。
“没错，”菲尔点头表示同意，“不知为何，那只怪物总是徘徊在传送门附近。你看到它头上那密密麻麻的眼睛了吧？我认为它是一种相当聪明的怪物。”
阿洛皱起了眉头。
“是的，既聪明又恶心！”
菲尔继续解释。
“我们假设大头除了管理手下的军队，还要追踪和监视传送门的情况。既然我们观察了那么多天它都没有察觉，那么说明它的视野也是有限的。所以不必害怕，我们只要能找到它的盲区即可。”
接着，菲尔用棍子敲了敲地图上某一处角落，引起了阿洛与库克的注意。
“铁脊中的大多数隧道并不是被奴隶们挖出来的，”他继续说道，“比如说第二区和第八区的隧道，很明显就没有人工开凿的痕迹。它们都是用‘黄火药’直接炸出来的！”
黄火药产自默克公国。那片土地上居住着另一批与格拉斯联盟相互敌视的人类。尽管公国面积很小，但其拥有的黄火药威力却不容小觑——它是默克公爵威慑格拉斯联盟的重要手段之一。
“黄火药...”阿洛嘟囔着。
虽然不如菲尔聪明，但他明白这位前辈脑袋里大致在计划着什么。
菲尔所指的地方是整个铁脊的后勤储备区——那里应该存放着好几桶联盟从黑市购得的黄火药。
“我们必须偷走黄火药，然后用它来炸毁怪物们带来的那种奇怪石头，”菲尔说道，“幸运的是，储备区离传送门的位置不远——这将大大提高我们的成功机会。”
“黄火药真的能奏效吗？”库克疑惑地问道。
这个计划听上去并不复杂。从地图上看，传送门、库瑞石的存放处与黄火药的位置似乎刚好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甚至在偷取黄火药的同时，他们还能继续监视传送门的一举一动。仿佛上天特意安排好了这一切，就等着他们勇敢地去执行。
“必须奏效，”菲尔回答道，“作为一名前参谋，我这么说可能不太严谨，但是——”
菲尔郑重地看着两名同伴的眼睛。
“——如果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失败，我们立刻就会被怪物们围歼而死。”
阿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而库克则紧紧攥住了拳头。
失败意味着立刻死亡。相比现在的情况，轻松地赴死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更有可能的是，那只大头怪物会慢慢地审讯和折磨他们，直至榨干全部价值才会允许他们拥抱死亡。
“正如我之前所说，这个计划少不了你，库克，”菲尔继续说道，“所以，好好休息吧。一旦你康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就立刻开始行动！”
***
铁脊深处的奴隶们正在密谋毁掉恶魔大军的传送门。与此同时，兽王格鲁依然在山脚下与换皮者战斗，而拉克则在一旁为他掠阵并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你还打算玷污萨尔玛将军多久？！”
格鲁的攻击拳拳到肉，一招一式都在往象兽人的脸上招呼。虽然白天的他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但出手的每一击却还是蕴含着足以摧毁城墙的狂暴力量。
象兽人的身体像皮质沙袋一样韧性十足。承受着如此猛烈的打击，它却连哼都没哼一声。此时，它的六颗象牙里已有三颗不见了踪影。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插在了兽王的肩头。
尽管疼痛难耐，但格鲁的动作却愈发地虎虎生风。来自“老友”的伤害除了勾起一些年轻时的回忆外，只能进一步点燃他的怒火。
突然间，铁脊的方向传来一阵波动。负手在旁的拉克闻声而动，漂浮到半空中，观察着山那边的一切。
“果然，传送门很不稳定！”
拉克的嘴角浮起一丝微笑，接着身体前倾，想要飞近一些查看。
一颗巨石突然激射而来。速度之快，力道之强——如果不是象兽人就在脚下，拉克还以为它来自某座矮人制造的投石机。
“看哪呢？！你这该死的小偷！”
见象兽人分心对付拉克，格鲁抓住机会，一个滑步向前，紧紧抱住了巨大的象鼻。接着，他腰部发力，狠狠将象兽人抛向空中。
仿佛这还不够。未等对手落地，格鲁双腿一蹬，猛然跃向空中。超过象兽人的高度后，他双手紧扣，重重砸向对方的腹部。
一声巨响传来，石块与泥土四溅。战场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大坑。
“我说过...”
格鲁落地后丝毫不停，骑上象兽人的身体轮番挥动着左右双拳。
“不许！”
“侮辱！”
“那张脸！”
象兽人在兽王的左右开弓下终于发出了一声呻吟。二人激战了近一个小时，换皮者终于明白了仅靠萨尔玛将军的力量是无法击败眼前这只狮子的。
象兽人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一些像水面一样的涟漪。格鲁见状后退了几步，神经却继续紧绷着，以防对方使出什么厉害的杀招。
但很可惜，换皮者只是想变回它原来的样子而已。几秒钟后，原先被大象身体填满的土坑已变得空空荡荡。一只浑身殷红的人形怪物虚弱地站在坑外，脸上空白一片。
看到这一幕，格鲁毫不客气地咧嘴笑了。
“终于肯把那张脸拿下来了，是吗？你不该侮辱已经死去的萨尔玛！至少，不该在我面前这样做。”
换皮者迅速环视周围——战场上布满了恶魔的尸体，身后山岗上主人的气息也已消失多时。
“主人，请求撤退。”通过心灵魔法，换皮者开始与远在传送门附近的苏库取得联系。
展示在格鲁与拉克面前的，仅仅是怪物面部的一道涟漪，以及一阵瞬间出现却又立刻消失不见的轻微震动。
“我已夺得白狮的血肉。伤势恢复后，我将变成他，然后报仇雪恨。”
白狮子比苏库穿越传送门后遇到的任何兽人都要强大。只要换皮者能模仿对方的体格，恶魔大军就将得到一件杀人如麻的利器。
“很好，孩子。我会为你开辟撤退的道路。来找我，与你的兄弟分享白狮子的血肉吧。”苏库也通过心灵魔法，向这名最忠诚的下属作出了正面回应。
脑魔拥有三根尾巴，每一根都可以蜕变成换皮者。分享血肉后，每一只换皮者也都可以模仿兽王的样子。
一阵尖锐的哨声响起，铁脊方向人头攒动——恶魔们再次聚集了起来。
“谢谢你，主人。”
借此机会，换皮者猛然后跃，速度快到几乎化作了一道红色闪电。它试图转移到恶魔们的身份，然后逃回苏库的身边。
“你要去哪！”
格鲁试图追赶，但很快发现恶魔们已经冲了上来。
“给我让开！”
与先前的空手肉搏不同，格鲁此时已释放了自己的利爪，试图清除前来阻拦的恶魔部队。但令他失望的是，恶魔们前赴后继，似乎旨在塑造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只为确保换皮者能够安全撤退。
拉克也没闲着，继续指挥虚幻的魔法蝴蝶消灭敌人，但那些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幽灵此时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成群结队地扑将上来，宁愿与蝴蝶们同归于尽，也绝不让任何元素魔法靠近换皮者百步之内。
见此情形，拉克飞升而起，手中的法杖瞬间变成了一把纯白色的橡木长弓。他的指尖涌出法力，凝聚成一支淡蓝色的箭矢激射而出，目标正是渐行渐远的红色人影。
“你逃不掉的。”
箭矢飞行到半途影踪全无。随着一阵撕裂空气的音爆响起，它又突然出现在换皮者的身后。
如此诡异的远程攻击让换皮者猝不及防。它被直接命中了背部，失去平衡后翻滚了几圈，然后重重地撞上了一块巨石。
几名寄生兽这个时候从地底钻了出来，用触手保护着换皮者，以防拉克再施暗箭。
换皮者疯狂蠕动了几下，发现身体并未被穿透后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它不敢再大意，迅速变幻成一名寄生兽，尖叫着掘地而逃。
战场另一边的拉克只是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将一切看在眼里。
几分钟后，哨声再次响起，恶魔大军开始撤退。
“兽王陛下，请留步。”拉克缓缓下降，同时将梦断之刃变回了护腕扣在手上。
正欲追击的格鲁咕哝了一声，目光仍紧紧锁定着换皮者消失的方向。
“有何高见，拉克陛下？”
“看来，它正在逃回脑魔身边，”拉克留意到了兽王肩膀上的伤口，“而且还获得了模仿你的能力。”
“总比亵渎我朋友的尸体要好！”格鲁不屑一顾地说道。
说罢，他一脚将身边一只还在挣扎的寄生兽踢飞了出去。
“那家伙确实很难缠！”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托大，格鲁又补充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拉克陛下？”
“我已成功在换皮者身上种下了标记，它可以带我们找到脑魔。”拉克回答道。
特意没有瞄准头部，也特意没有射出第二箭。通过追踪换皮者，拉克希望接下来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脑魔这个麻烦。
“现在，让我们回去等着吧。”
***
【铁甲要塞】
恶魔大军和兽王一同离开后，狮子酋长范达尔肩负起了要塞的指挥工作。兽人们开始积极修复防御工事，回收散落在战场上的同胞尸体。
尽管拉克施放的“永夜精灵之尘”治愈了许多兽人战士，但持续整整一天的战斗仍然造就了不少伤亡。重新被夺回的七座兵营中挤满了伤者，数量稀少的山羊医师来回穿梭于病床之间，倾尽全力救治着每一名未被寄生兽感染的同胞。
“我这里需要更多人手！”一名山羊兽人高声呼喊道。
“我这里的药不够啦！”
“先救贯穿伤！缺胳膊少腿的放到一边！”
“笨蛋！他是豹兽人，拿狮子血来有什么用？！”
焦急的呼喝声不绝于耳，一些行动能力完好的士兵正在搬运伤者，后勤部队则帮忙架起大锅，开始烹煮药材。
迪奥·巴基——那只黑毛兔子，由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无奈地看着这一切。
“不行！这边的墙受损太严重了！最好的办法是塔起临时栅栏！”
“把那些石头搬过去！”
“一、二、三！起！”
“让开！让开！这有只受重伤的老鹰！”
如果铁甲要塞都变成了这样，那么铁脊矿区现在会是个什么样的景象？迪奥完全不敢想象。
根据那名鹰兽人变形者传回的情报，铁脊的大部分兽人早就被恶魔屠杀得差不多了。这些恶魔根本就不分青红皂白，无论是战士、工头还是奴隶，他们都一视同仁地当作蝼蚁去消灭。在他们眼里，“投降”二字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在找你的兄弟吗？”鲸兽人肯奇问道。
虽然在铁甲要塞找到菲尔机会微乎其微，但迪奥还是不愿放过眼前的任何一个角落。正常情况下，一名奴隶要逃出铁山几乎是不可能的。忽略错综复杂的矿区隧道不说，任何想逃出来的人都必须绕过布满恶魔的中间地带才能抵达铁甲要塞。
即便如此，迪奥还是找到了每一名身处要塞的兔子兽人——当然，兔子的数量少得可怜。
他不想干瞪眼地站在这里，束手无策地继续胡思乱想。哪怕在这里找不到菲尔，他也可以将搜索范围锁定在铁脊山脉内部。
“这感觉糟糕透顶了，不是吗？”肯奇嘟囔着。
庞大的鲸兽人始终背着战斧，跟随着迪奥走来走去。
“恶魔大军虽然撤退了…”肯奇说道，“我们看上去却一点也不像胜利者。”
恶魔退走后，整个要塞欢欣鼓舞，一片胜利的景象。但仅过了几个小时，沉重的现实逐渐落下，喜悦之情消弭殆尽。要塞失去了一半以上的战士，而幸存者们也大部分都受了伤。根据目前的石塔以及城墙的状况，如果恶魔大军杀个回马枪的话，铁甲要塞一定会在瞬间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