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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咸福春深 > 第50章 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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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无言处,忽听殿外有人喧哗,却是一抹亮丽服色,想是太过心急,怊常在面颊绯红,云鬓微微蓬松,她重重叩了头,道:“回皇上,奴才有事求见!”

乾坤脸色阴暗,忙摆了摆手,道:“你真是混账,连御前都敢擅闯?”

怊常在面上梨花落雨,道:“奴才今日擅闯,实是有一事干系六宫清和,奴才不得不冒死一见。”

只听荣贵妃一声娇啼,一把扯住怊常在手臂低低一喝,道:“放肆!圣上面前,不得胡言乱语污了清听!”

怊常在松开了荣贵妃的手,急急道:“回皇上,奴才深知皇上最恨贪官污吏、钻穴逾垣,所言之事是关钱财银两,这种撬窗挖壁,窃取之事原不该宫闱才有,不料有人竟然明目张胆拿赏赐之物典当接济娘家。”

李长安讥笑一声,道:“怊主儿,这种污蔑偷盗之事,你要有真凭实据,否则就是污蔑陷害!”

怊常在赤脸白眼,横眉冷对,道,“我当然有证据,不然不会如此擅闹御前。”

乾坤仍然冷眼相对,惊闻偷窃之事也不禁皱眉,道:“什么偷盗之事?是谁拿赏赐之物典当?皇家清誉,不容你这般放肆胡言!”

但见乾坤十分恼怒,荣贵妃忙跪下哀哀垂泣,抹泪道:“怊常在之言,奴才也有耳闻,这几日圆明园常有人议论纷纷,奴才极力弹遏,但妄语成风,沸沸扬扬,奴才无能。”

乾坤登时大怒,将一盏翠青色茶瓷重重摔在地上,道:“什么议论纷纷?什么沸沸扬扬?奴才们素日不仔细伺候,却四处说长话短,讹言惑众,这样蜚短流长,造谣生事,朕却茫然不知?”

乾坤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怊常在你倒是说一说是何事?”

怊常在忙转过了脸,膝行到乾坤跟前,厉声道:“慧贵妃主儿偷窃宫中之物暗地送出宫外接济娘家!”

彼时慧贵妃坐在廊下的石凳上轻画蔷薇,那廊下的红墙边蔓延生了一墙淡红花朵,枝枝缠绕,叶叶轻连,十分娇艳。慧贵妃手势轻柔,落笔缓缓,蘸满了一笔丹赭红墨,细描勾勒,笔笔生花。撂下了一笔又拾起一笔青黛墨绿,点描在花叶四周,脸上不觉笑语盈盈。

是李长安匆匆脚步声踏破了涵虚朗鉴的宁静,他急得满脸都是汗,道:“慧主儿不好了!”

慧贵妃突闻心惊不已,她忙放下笔墨,疾步往勤政亲贤赶去,一脚才迈进殿内,乍然闻得怊常在这般巧言诬陷,不觉疾步如风,面容清寒,冷冷道:“放肆!我什么时候偷窃宫中之物了?今儿你倒是说清楚还我清誉?”

怊常在面容恼恨,道:“你还有清誉么?你这般不顾廉耻,拿宫中首饰出去典当,还将赃银接济你娘家佟佳氏,难道佟佳一族没落成这样?要一个无宠妇人接济?”

慧贵妃瞥了一眼面色苍惨白的怊常在,冷笑道:“是么?你是亲耳听见还是亲眼所见?这样红口白牙地污蔑堂堂主位。”

荣贵妃沉吟片刻,她忽然生了清凉浅浅的笑色,道:“回皇上,这几日圆明园中多有耳闻,言慧姐姐窃物之事,这六宫有规矩,凡宫中金银珠宝、钗环首饰一律不得私相授受,变卖典当更是大罪,慧姐姐一向谨言慎行,今儿之事许是怊妹妹胡说了。”

乾坤一张面孔愈见暗淡冷峻,便道:“怊常在,你嫉恨慧贵妃褫衣廷杖之事,信口雌黄,恶意诽谤,惹得圆明园谣言风起,朕是不能容你了。”

怊常在纵身扯住乾坤的明黄龙纹袍角,她一脸狠毒,便怒极反笑,道:“皇上不能容奴才,那奴才也要回了皇上,皇上乃是圣主,就这样让这个女人撬窗挖壁,玷污皇家清誉么?”

李长安越听眉头越紧,便弓了身子,道:“回皇上,慧主儿一向清贵,断不会如此。”

荣贵妃扬眉含笑,抚了鬓上掐丝烧蓝珠饰,道:“是啊,只是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若不仔细查问,肃清宫闱,反倒坏了慧姐姐清白。”

慧贵妃的清婉目色陡然凌厉,便似笑非笑,道:“谢荣妹妹意了,这些日子多亏妹妹协理圆明园,才生了这么多风波。”

荣贵妃扶着乾坤的手臂,抚胸切切,道:“妹妹照顾一双儿女,有心无力,不比慧姐姐无儿无女,清清静静。”

乾坤的声线陡然严苛,便扬眉一舒,道:“好了!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殿内安静了片刻,乾坤的面色颇为冷峻,道:“慧贵妃,你该如何解释?”

慧贵妃顿时气急攻心,冷冷失笑,道:“那怊常在,你说我偷窃首饰变卖,有什么证据?”

怊常在冷着一张寡淡面孔,丝毫不畏惧,目光灼灼直视慧贵妃,道:“当然有了,这种私密之事自然不能人尽皆知,要时常出宫之人才能做到。”

怊常在的狠毒目光冷冷滑过慧贵妃面上,笑道:“这样有悖规矩之事,内务府的郝进喜就帮忙过几次。”

乾坤眸色十分冷硬,道:“将他带进来!”

郝进喜低头进殿,他偷瞄了一眼慧贵妃,便殷勤施礼,道:“奴才郝进喜请皇上圣安。”

怊常在怒容含笑,颜色却十分寒冷,道:“郝公公,从头到尾有什么话尽快回了皇上。”

乾坤略略沉吟,手上捻着一串琥珀佛珠,道:“慧贵妃着你将什么东西带到宫外变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为何这样做?”

郝进喜跪在地上,重重磕了头,才缓缓道:“回皇上,奴才在内务府主理采买,时常能出宫办事,从前慧主儿的阿玛遭责受贬,降为了包衣佐领,娘家佟佳一族便十分窘迫,而慧主儿的额娘觉罗氏又时常入宫索要银两,慧主儿便托奴才将一些恩赏的珠翠首饰带出宫典当,换了银子后再交由慧主儿,到了觉罗氏递牌子入宫再送出宫外。”

慧贵妃立时情急,陡然间乱了气息,一时且惊且疑,道:“我是交给你几次首饰接济我娘家昔年落魄之境,那都是从前无用之物,并非皇上恩赏!”

怊常在怒色冲冲,道:“你说无用之物谁能证明?私下典卖宫件本是违规!”

慧贵妃的眉心叠叠皱起,她仰面含泪,道:“回皇上,从前党派之争使我阿玛受贬,且我家中原就人多,阿玛的微薄俸禄实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奴才托人带出宫的珠翠首饰是奴才嫁入潜邸之时娘家陪送的,断断不是皇上恩赏!皇上恩赏之物奴才不敢妄动,一律锁在妆奁下。”

怊常在紧紧咬唇,脸上闪耀着丝丝矜狂之色,道:“这话哄骗皇上么?连黄口小儿都不曾相信,回皇上,私当首饰乃是大罪,她还有脸砌词辩白!”

慧贵妃的唇角凝成一层密密的薄冰,道:“皇上,奴才真的没有典卖御赏之物,只是娘家陪嫁的一些无用首饰,奴才深知典卖宫中金银乃是重罪,奴才岂敢犯上!”

乾坤怒目圆睁,忙顿首道:“你真的么?”

荣贵妃抚着髻上串串青蓝掐丝翠饰,淡淡一笑,道:“真假与否,皇上自有圣断,只是说是陪嫁之饰,奴才也深信不疑。”

慧贵妃凄然摇头,且悲且怒,道:“那荣贵妃以为是什么?我从潜邸至六宫侍奉皇上多年,你可曾见过我与皇上说假?奴才从来都是清清白白,不敢僭越。”

果然乾坤的神色沉静了须臾,伸手便扶了慧贵妃起来,语气亦是清明缓和,道:“朕信你。”

怊常在使过一个眼色,郝进喜腆着笑脸,忙道:“回皇上,奴才该死,这件事违背宫规奴才不敢替慧主儿做事,可是慧主儿一再要挟奴才,曾扬言若不答允,定饶不了奴才,奴才惧怕慧主儿气势,这才应允了她。”

慧贵妃气急败坏,暴跳如雷,道,“好个郝进喜!你胆敢诽谤我?我何时要挟过你?”

怊常在疾言厉色,一弯眉眼更是凶横十足,道:“郝公公做事一向谨慎,绝非贪财之人,若不是慧贵妃一力胁迫,郝进喜怎会如此悖逆规矩?慧贵妃一贯气盛,连褫衣廷杖这种厉刑都敢下手,更何况一个太监了。”

乾坤愤怒交加,重重拍着身侧黄花梨木御桌,道:“好了!别浑说了,朕信得过慧贵妃的人品,不单信得是她的人,信得更是仁帝御赐的侧福晋。”

慧贵妃不禁泪流满面,伏地失哭,道:“皇上隆恩,奴才感激不尽。”

荣贵妃笑色微滞,却神色急急,道:“回皇上,奴才以为慧姐姐之言可信,但怊常在如此言辞凿凿,事关皇家清誉,若要对质,不可光听郝进喜一面之词。”

乾坤瞟了一眼微微带笑的荣贵妃,神色愈加凝重,道:“还有谁见到过?”

顺喜忙不迭颔首,道:“是慧贵妃主儿房下的丫鬟翠芳,她也知道一些。”

乾坤扬一扬脸,冷冷唤道:“把翠芳带过来训话!”

慧贵妃隐隐觉得不好,只得强笑,道:“回皇上,奴才所言非虚,奴才受尽天恩,怎敢这样胡为?但请皇上明鉴。”

怊常在眼眸清冷似剑,道:“慧主儿不必急于狡辩,等翠芳带来了,瞧你还有什么说的。”

慧贵妃凌厉扫过众人,她失声冷笑,扬眉道:“我心怀坦荡,不必狡辩,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荣贵妃皱眉不止,只轻柔扬着手绢,道:“从前慧姐姐遇事一向不屑辩驳,如今倒怒不可遏,可见心虚。”

慧贵妃挑眉凝视,迎着荣贵妃的清柔怒气,道,“我心虚?我为何心虚?做错了什么事才心虚?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顺喜抬头一瞥,道:“回皇上,咸福宫翠芳带到。”

翠芳忙施了一礼,起身走到乾坤跟前,道:“回皇上,从前奴才伺候主儿时,主儿将一些赏珠宝赏赐,细软金银托人送到宫外毓彰大人家,还将一些恩赏之物一并拿出去当了,至于当了多少,奴才也不知,总不下七八十件吧。”

蕊桂气得脸色煞白,道:“翠芳,你跟了主儿六七年,主儿待你不薄,你竟然诬陷主儿。”

翠芳迎着蕊桂的目光,拼命磕了两个头,乞求道:“是不薄,只是这种违背宫规之事,奴才不敢乱讲,奴才实在害怕极了,万一得罪了主儿,遭主儿灭口也不曾可知。”

翠芳的语气愈发闲定,低头道:“慧主儿,奴才劝您一句,人赃并获,您还是认了吧,皇上也少动些刑罚。”

怊常在眸色如剑,十分锋锐,道:“事已至此,慧贵妃还有什么讲的?翠芳是你的随侍丫鬟,你不承认,那就要仔细责罚了。”

慧贵妃不觉微微作色,冷笑道,“翠芳,你一直伺候二公主,鲜少到内室伺候,你怎么知道哪些是圣上恩赏之物?哪些是我娘家陪嫁之物?”

顺喜的脸上阴沉晦暗,只颔首道:“皇上这件事涉及蕊桂、芷桂,奴才之见不如将她二人拖去慎刑司,着嬷嬷们拷问。”

慧贵妃立时色变,她决然摇头,下跪道:“回皇上,蕊桂、芷桂不能进慎刑司,且典卖首饰一事是奴才的主意,与她二人无关。”

荣贵妃淡淡瞟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听说四大嬷嬷十分厉害,下手毫不留情,若这般严刑拷打之下仍然不肯改口,便有三分信了。”

慧贵妃骤然盯住荣贵妃,眼中进出一丝冷光,道:“荣贵妃之意是屈打成招了?严刑之下必有冤屈,皇上,奴才是托人送出首饰过,可是这些东西的确是奴才娘家陪嫁,并不是皇上恩赏,皇上不信,可将记档拿出一一查验。”

蕊桂低头饮泣,骤然抬眸直视怊常在,道:“是,但凡皇上恩赏之物主儿都锁在了库房中,内务府有记档,宫里也有记档,皇上一查多少便知。”

乾坤微微颔首,道:“碧绮、碧绣,你二人去清点查验,勿必仔细谨慎。”

碧绮、碧绣微微点头,答应了一声忙匆匆下去了。

怊常在恨意丛生,扬眉怒笑,道,“不必查验,这些东西的确拿出去当了,还有什么对质的。”

翠芳伏地失声,道:“是啊皇上,慧主儿一向不喜您宠爱旁人,前几年她阿玛受贬斥,慧主儿替父鸣冤不平,日夜咒骂!”

郝进喜含了无限讽色,低头道:“奴才有时行走六宫,还能听见慧主儿的厉声咒骂呢,慧主儿是不忿皇上,不忿圣意!”

怊常在大吃一惊,却很快嗤笑道:“慧贵妃放肆!你真是跋扈,竟然辱骂圣恩!”

慧贵妃气得目怒尽裂,眸中如秋水冰寒,汪汪深潭,道:“你这个蹄子!竟然这样冤枉我!皇上贬斥恩典,乃是天恩!我自从潜邸侍奉与皇上相伴十几年,蒙圣上恩眷,佟佳一族才能绵延至今,区区一个奴才,胆敢污蔑内廷主位!”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碧绮、碧绣忙姗姗进来。却见碧绮脸色自若,沉声道:“回皇上,奴才已经查验,自乾坤元年至今年,皇上御赏之物一律都安放在了涵虚朗鉴处,各处均有标记,与内务府的册子上分毫不差,并无怊常在所言典当一说。”

乾坤拿过册子细细看过,脸色微霁,道:“这些东西是朕赏给贵妃与二公主的,并无错漏,如一把岫岩玉枕是那年朕谒陵祭祖时赏给贵妃的。”

慧贵妃引袖垂泪,笑色幽幽,道:“皇上长情,如此,奴才死而无憾了。”

怊常在怅然失色,她轻狂得意的笑瞬间凝成一道冰霜,道:“不会的!奴才明明见到过!”

乾坤微微抿了一口茶,淡笑道:“怊常在,你口口声声说慧贵妃典当赏赐之物接济娘家,可御赏的东西件件都在,你该如何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