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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咸福春深 > 第67章 狂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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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勉强镇定心神,她便恭了恭身,道:“奴才吩咐人查了,车氏的手臂、肩膀、脸上都有伤痕,既然失足坠湖,为何伤痕累累?奴才派人查了车氏的家人,她尚有一个儿子,年纪轻轻的,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坠湖呢?”

丽贵妃眼眸轻扬,娇声浅笑,道:“失足坠湖这种事又岂能说得准,这圆明园林荫茂密,天黑路滑,一个不小心坠湖溺毙也是有的。”

但见乾坤别过了脸,只抚着衣袖上刺绣龙纹,静静低头不言。丽贵妃撇了撇樱瓣小嘴,低低道:“奴才记得从前珍妃的父亲便是不当心坠海身亡的,这水火无情,不知吞没了多少性命。”

皇贵妃的双颊上生了清冷素寒之色,道:“车氏是十皇子的嬷嬷,要说这件事丽贵妃不知情,奴才也不信。”

丽贵妃的衣香光净,她侧过了脸,鬓上珠翠便盈盈一漾,道:“奴才一直坐月子,怎得知道她什么时候去那湖边的?且十皇子自生下来便养在洞天深处,奴才哪里知道是哪个嬷嬷侍候。”

乾坤的唇上抿了一层薄薄怒意,道:“好了!不过是一个嬷嬷,既然溺毙了,那传内务府赏一些银子,送回娘家殓葬吧。”

皇贵妃蛾眉轻扬,便引袖低呼,道:“皇上!”

乾坤额上青筋微微跳突,他便闭上眼,道:“好了皇贵妃!你无需多言,这件事朕已吩咐苑长青去办,你且跪安吧。”

皇贵妃疾步要走,却骤然止住了脚步,乾坤声色中带着笑意吟吟,扬声道:“对了,还有一桩喜事,朕要晓谕六宫。”

皇贵妃微微凝神,只见乾坤牵着丽贵妃的纤纤玉手揽她入怀,便双手轻缓地抚着她的小腹,眸色晴和如春十分温柔,笑道:“丽贵妃有喜了!”

皇贵妃闻言,脸上不禁遽然变色,道:“什么?你不是才出月子,这么快又怀了?”

丽贵妃春山如笑地抚着小腹,手摸鬓上累丝珠饰,道:“是啊,鞠御医一搭脉便向奴才道喜,这福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皇贵妃的脸色愈加冷淡,她只垂了头,道:“恭喜丽妹妹了。”

丽贵妃殷勤含笑地挽着乾坤的手臂,依依道:“谢皇贵妃,只是下次这样的事,别扯到奴才身上罢了,奴才一向胆小,禁不得皇贵妃这样恐吓。”

乾坤轻捏了她娇小的鼻子,笑道:“丽贵妃接连育子,这才出了月子便又遇喜了,真是好事!”

皇贵妃语中凛冽之气,不觉让颤颤生畏,便道:“恭喜皇上了,既然丽妹妹怀娠,那便仔细养胎吧。”

殿外的宫墙上微微带着暑气,皇贵妃陡然被热气一扑便以手扶额,心中愈发烦恶。蕊桂黯沉着脸,道:“主儿别恼了,这天气热赶快回吧。”

皇贵妃神色不适,脸色煞白,道:“皇上如此,我也不便深究。”

李长安跟着出来,一把稳稳搀扶,道:“主儿仔细身子,毕竟膝下还有九皇子照顾,眼下丽主儿得势,少不得忍让些。”

皇贵妃强压下心中怒火,便为微阖双目,人也摇摇欲坠,只含笑点了头。

丽贵妃骤然遇喜,不免合宫惊呼。待她怀娠的消息传到天然图画时,仁后正闲坐在炕上剥着杏子,仁后将杏核剔了干净,她含了一枚入口,道:“这丽贵妃身段柔软,才生了十皇子,这又怀上了。”

桂姑姑笑着添了添茶水,福身道:“丽主儿频频育子,真是福气。”

仁后端起一盏茶便漱了口,只抚着胸含笑,道:“丽贵妃真能生,一胎接着一胎,这一胎不论儿子还是女儿,她都有恃无恐了。”

桂姑姑凝神想了片刻,道:“那仁后赏不赏一些东西给丽主儿?”

仁后容颜雍和,轻抚着鬓上一串东珠,连连道:“赏!赏!这样的喜事怎能不赏呢?挑一些人参、燕窝、阿胶、鹿茸送过去,旁的就罢了。”

桂姑姑忙颔首恭了一恭,道:“嗻,那奴才下去了去挑。”

仁后微微合眼,倚在团花刺绣金凤枕上,含了柔柔笑靥,道:“如今皇贵妃主持六宫、荣贵妃春风得意、丽贵妃接连育子,这满天的好事都落在了她们三人身上。”

桂姑姑眉目恭顺,垂手道:“皇贵妃有事务缠身,丽贵妃身子娇贵,倒是荣贵妃一连几天都不曾过来叩安了。”

仁后的唇上似有清冷微寒,嗤笑道:“她哪有这个心思?只怕躲在房中为三皇子出谋划策呢。”

桂姑姑低下头若有所思,便盈盈福了一礼,道:“三皇子新立功绩,得皇上青睐,却也太不知收敛,明晃晃地与朝中臣子攀附结交。”

仁后轻笑一声,眉色清绽如一枝海棠漾漾怒放,道:“那个孩子,相貌倒是不凡,却这般品行,皇帝素来不喜讨宠营私之人,他这样做必有大患。”

桂姑姑垂头笑了笑,她摇了一叶绣十子木兰花团扇,道:“想是三皇子急功热切,才会如此,皇上,不至于……”

仁后眸光波动,只清丽扬眉,道,“皇帝心计颇深,不忌讳才怪?玉瑸说三皇子送了多少礼?”

桂姑姑依旧谦逊,如一抹淡淡的烟雾,道:“倒不是什么好礼,只是平日爱与昼郡王、惠郡王、张庸泰的儿子张轩、步军统领额尔敦、内务府总管明珠、永铎、庆俊走的近一些。”

仁后掩唇凝神,低低道:“这些臣子都是皇帝宠信之人,个个狡猾如狐,听说荣贵妃的阿玛为了三皇子的亲事,日日斟酌谋策,忙碌牵线,十分卖力。”

桂姑姑缓了缓神色,含笑道:“马佳氏好歹也是大姓,荣主儿且有儿有女,这一切全指望三皇子呢。”

仁后的眼眸深处藏了一丝寒意,她手抚腮边,道,“前朝和六宫本是一盘棋,你给玉瑸、玉琦递出消息,叫他在朝上仔细进言,万勿惹怒皇帝,生了事端。”

桂姑姑的眉毛一垂,便带着几分疏离之意,道:“仁后不必挂心,玉瑸大人、玉琦大人自幼鞠养内宫,见惯了圣上喜怒。”

仁后脸色平静雍容,愈发华贵,竟也不知是喜是怒,道:“皇帝心计颇深,疑心又重,还是小心为上,不过身为大族之女,必是以家族荣耀为首。”

桂姑姑赔笑深深,只摇扇道:“是,出身世家大姓,哪一个不为娘家的福祉殚心竭虑。”

仁后的笑容凝成了一层薄冰,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怨,道:“是啊,六宫女人的一生,便是如此了。”

这边荣贵妃的房中十分热闹,先有宁妃、嫤贵人、珠常在与她一众说笑,后有乾坤传召三皇子议事,三皇子还把七皇子抱过去了,惹得乾坤心情愉悦,日日逗笑,愈发喜欢这两个儿子。

乾坤坐在炕上右手端了一盏珐琅青底攒枝白玉瓷,左手一页一页地翻着书,笑道:“这《神武秘略》纂古今兵书战策书史成败之章,权谋、形势、阴阳、技巧章章详尽,句句精深,真乃军事战略之典着。”

三皇子含笑立在下手,兼得他纤长清瘦,身姿挺拔,格外英俊,便道:“皇阿玛近来兴致颇浓,许是得了好书之故,这《神武秘略》乃宋仁宗所着,仁宗在位四十二年,政治清朗,百姓富庶,光耀千秋。”

乾坤轻轻翻了一页,脸上笑意渐浓,道:“这仁宗为政宽仁,性情淳朴,不事奢华,虽幼龄践祚,但能约束自己,待臣僚、侍从宽厚,包拯屡屡犯颜直谏,甚至连唾液都飞溅到他脸上,仁宗却丝毫不介意,礼让待下,不曾予以怪罪。”

三皇子的两弯眉毛浑如刷漆,笑道:“皇父博学睿智,殚见洽闻,儿子拜服。”

乾坤仰目含笑,道:“这些日子你可有温书?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不温书怎知书中之趣?”

三皇子轻微颔首,便道:“回皇阿玛,儿子温书了,前儿师傅提问儿子的《答手诏条陈十事》,儿子已经能背诵下来。”

乾坤颊上丰盈着笑色,他坐直了身子,道:“好!你能背诵下来,便能知其意,那你说说范仲淹酝酿许久的改革主张庆历新政,为何实施受阻失败,昙花一现?”

三皇子沉思了半晌,便背手踱了踱步,思忖道:“范仲淹的改革举措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官长、均公田、厚农桑、修武备、推恩信、重命令、减徭役,确实领导了轰动一时的庆历新政,在富弼、韩琦、章得象的支持下,改革之气从京城吹向肆馆坊间,原以为能大刀阔斧,却不到一年夭折。儿子以为改革失败在于仁宗一时冲动,而赵姓王室却无动于衷,再有受到北宋保守一党的一力剥削反对,也是推行失败之一。”

乾坤眉飞一扬,神色也轻缓了些许,笑道:“书读得倒精深,内容解释也详实,范仲淹自大中祥符八年及第到庆历三年,共从政二十八年,他深得官家爱重,人望素甚。朕倒觉得还有一点,便是范、富之人缺乏对推行改革的预计与估算,保守反对是一方面,中下士大夫对新政的担忧也是一方面。”

明珠立在一旁端茶,便含笑奉承,道:“皇上真是博闻强识,见解精深。”

乾坤面色如霓虹一般绚烂,他徐徐饮了茶,道:“范仲淹的改革思想针砭时弊,神领意得,析毫剖芒,世人再读来思量,不觉开雾睹天,拨云窥日,真算是太平盛世的一纸危言。”

三皇子俯身垂了头,道:“谢皇阿玛教诲,儿子受教了。”

乾坤似在追忆感慨,他的眸中像是噙着点点清泪,道:“朕的儿子中,太子勤学笃行,古今文章皆能见解深刻、精晓道理,可惜了……你身为长子,要为人表率,使出榜样来。”

三皇子只福身施了一礼,道:“嗻,儿子明白皇父用心,定仔细教导幼弟。”

明珠在一侧摇扇赔笑,道:“三皇子深具孝悌之道,奴才见这七皇子虽小,却也兄友弟恭,十分勤勉。”

乾坤轻轻瞥了一眼,冷哼道:“深具孝悌是好,别在生出攀权结贵、骄纵非为之性。”

三皇子闻言惊魂一凛,只挂着淡淡的笑纹,道:“嗻,儿子知错了,回皇阿玛,儿子下了学便教习七弟识字,七弟年才四岁却也认识几个字了,”

乾坤低着头含笑和和,道:“是么?七皇子会认字了么?”

三皇子牵着七皇子的手晃了晃,作揖道:“七弟认识《弟子规》的字,儿子与七弟愚钝,但早早开蒙,为的替皇阿玛尽心,”

七皇子仰起一张圆润的头来,笑道:“是,皇阿玛。”

乾坤伸手便抱起七皇子,含笑道:“好孩子!这七皇子年纪小,倒也不怯生。”

乾坤含着笑抚了抚三皇子的头,掂了掂重,笑道:“瑞愆,你得了闲勤教习瑞悊、瑞悆,你这两个弟弟也八九岁了,你是皇子中的表率,做好这个三哥!”

三皇子顿时站立如松,扬着一双剑眉星眸,便道:“嗻,儿子记下了,儿子一定教导四弟、五弟,不劳皇父忧心。”

乾坤的面色含温带笑,不觉颔首。明珠斟了一盏碧螺春,依依道:“皇上乏了,进盏茶提提神吧。”

三皇子接过茶盏奉在乾坤跟前,道:“近日暑热,皇父爱惜身子,万勿中了暑气。”

乾坤却也不接茶,脸上挂着几分淡薄如云岚的笑意,道:“三皇子今年快十四了,知道心疼皇父,皇父是该替你择一位福晋了。”

苑长青垂手候在一侧,笑道:“是,皇上,奴才见三皇子器宇不凡,一表人才,不知哪家小姐才配得上。”

但见三皇子矜傲之色浮于脸上,乾坤只微微不语,手指一侧的明珠,道:“你去内务府仔细查查,若有适龄般配的可与朕来讲?”

三皇子心中十分激动,他急急含笑,道:“额娘倒是与儿子谈了一句,好像相中了大学士荣兴的女儿乌拉那拉氏,不过婚姻大事当需皇父做主。”

乾坤立时脸色冷凝,语气中愈加锐利清寒,道:“你额娘是如何得知荣兴的女儿?这皇子婚事一向由朕做主,再端出来与群臣商议,你额娘真是疼你,竟然越到朕的前面。”

不等三皇子陈情回话,乾坤便冷冷打断了他,道:“好了三皇子,朕倦了,你跪安吧。”

三皇子还想辩驳,却见苑长青轻轻摇头,暗暗沉吟。

出了勤政亲贤殿外只觉日光如金火浴浴,蒸腾灿灿,苑长青替三皇子遮伞,垂声道:“不是奴才说三爷,三爷这会儿怎么急躁了呢?皇上刚提出来择选福晋之事,三爷却把荣主儿替您看中的荣兴家的女儿抖落了来,这皇上不恼了你才怪!”

三皇子面容焦灼,心烦意乱,嘤嘤道:“那该如何是好?皇父脸色黯淡,像是不悦。”

苑长青冷垂着眉毛,嗔道:“岂止不悦,仿佛动怒了,这会儿皇上指定以为是荣主儿密结朝中官员,僭越在前替你挑选,皇上多疑,说不准还生出什么事呢。”

三皇子忙欠身作揖,脸上却不以为然,笑道:“求公公指教,皇父跟前,还请公公多多美言。”

乾坤握一册《正蒙》在手,眉眼愤怒将书抛掷在桌,怒道:“这个瑞愆竟然如此轻狂,他额娘更是恬不知耻,胆敢僭越犯上!”

碧绮忙屈膝俯首,道:“皇上万勿动怒,荣贵妃主儿疼惜三皇子婚事也是人之常情,皇上因此若怪罪斥责荣主儿,想来三皇子必会。”

乾坤的神色愈加气恼,他立身背手,齿上更现冰冷,道:“从来皇子婚事由内务府提供适龄名册,再根据家世、功勋、品德逐一遴选,大小事宜皆上报给朕过目,岂有生母在背后僭越规矩,越俎代庖?”

李长安、顺喜忙跪地磕头,口呼饶恕,乾坤怒不可遏,阴戾道:“即使瑞愆年轻不懂事,那荣贵妃呢?她久居六宫,最该清楚!传朕谕旨,三皇子、七皇子无事不得与生母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