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咸福春深 > 第68章 柔婉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这一日清晨下了朦朦细雨,雨过天晴后便青云出岫、蝉意浓浓,夏日的阳光缓缓照在圆明园金黄澄澈的琉璃瓦上,越发使人眼光迷离,光色炫耀。

皇贵妃从仁后处请安回来,便沿着长街甬路径直来到九州清晏的东耳房磕头请安。李长安在殿外恭候,见皇贵妃鸾驾过来,忙打千行礼,道:“奴才请皇贵妃主儿清安,万事如意。”

皇贵妃穿了一身橙红色蔷薇刺绣彩蝶纱裙,裙裾上缀满金线暗花,她翩跹行走如一只纷飞的蝶。鬓上簪一色烧蓝珠串,朵朵鎏金,簇簇翠翘,装束愈加别致清贵,她吩咐了一声,笑道:“公公伺候皇上劳碌,起身吧。”

李长安忙卷了衣袖,微微颔首,皇贵妃朝纱窗里望了一眼,笑道:“皇上在里么?”

李长安便笑了一声,道:“回主儿,皇上心气不太好。”

皇贵妃便蹙了眉,她笑着摆了纤纤十指,推开了殿门,轻轻屈了一膝,道:“请皇上清安,万事如意。”

乾坤正在花梨木雕蟠龙献寿御案上奋笔疾书,他眉心微皱,脸色也含着恼怒。见皇贵妃福礼到来,只略略点了点头,皇贵妃也不好打搅,便使了个眼色,蕊桂笑着端来一碟点心、一盏清茶奉于皇贵妃之手。

皇贵妃小心翼翼地将点心、清茶摆在御案之前,不动声色地卷起了衣袖研起墨来。皇贵妃手势极轻,手腕用力得宜,乌黑色的墨汁墨得浓淡适当,恰到好处,一星一点也没飞溅出去。

乾坤手执青玉毫毛笔蘸了蘸墨汁,方舒心一笑,道:“朕何时也做一回李白,有贵妃研墨,力士脱靴,如此轻愉享受。”

皇贵妃莞尔一笑,吟吟道:“绿衣捧砚催题卷,伴读书。奴才仰圣眷优渥,得皇上研磨捧盏,自是以闺阁女子之情最是美妙。”

乾坤眉心舒展,眼角带着轻俏的笑意,道:“修蛾曼脸,不语檀心一点。小山妆,蝉鬓低含绿,罗衣淡拂黄。”

皇贵妃唇色轻启,盈然一笑,接口道:“闷来深院里,闲步落花傍。纤手轻轻整,玉炉香。”

乾坤的脸上顿时愁雾消散,他抚掌一笑,道:“六宫之中唯有皇贵妃文雅情绪,诗书敏捷。”

皇贵妃笑着垂头,便托腮不语,乾坤兴致颇浓,想到前儿那般气势汹汹,脸色也沉了沉,含了薄薄的怒气,道:“前儿怎么如此生气?脸色那样不好,连朕见了都觉得清冷。”

皇贵妃脸上云淡风轻,便垂了首,道:“奴才是不喜皇上一味骄纵丽贵妃,那嬷嬷明明……,多言无益,奴才也不想辩驳。”

皇贵妃便收了衣裙,轻轻偏了头柔和站在一侧研墨,乾坤思索片刻才握住了她的手,轻柔道:“朕知道你为了六宫纲纪才如此不忿的,她素来跋扈倒也可爱,且频频育子,新怀龙裔,朕不忍苛责,你要悉心调解,免生风波。”

皇贵妃才福了身,便多了几分怨色,道:“是,皇上对丽贵妃优渥,上次江丛禄都拖进慎刑司了,才拷问了几下,皇上偏听了丽贵妃话,就传旨放了他。”

乾坤眉头颦蹙,不苟言笑,道:“那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不又降旨让他世代给狱中的囚犯治病么?”

皇贵妃低头一笑,靥上便生了梨涡,道:“皇上还是偏心丽贵妃,便是荣贵妃的儿子,皇上都啧啧称赞。”

乾坤唇上伫了一阵冷意,他挑眉道:“这话小气,三皇子大了,朕宠他几次,皇贵妃也吃醋么?”

皇贵妃目光一扫,笑色愈加寡淡,道:“皇上溺爱儿子,奴才不敢置喙,只是偏爱如此,怕是孤犊触乳,利令智昏。”

乾坤微微凝眸,颊上的笑意立时变得清冷,道:“皇贵妃是听了什么闲话么?小儿年少有功,虽有轻狂之举但也无妨,朕悉心调教就是,你是皇贵妃,该清风肃纪,令行禁止,不能让妄语流言,横肆宫闱。”

皇贵妃轻巧地恭了一身,含笑道:“嗻,奴才谨记。”

乾坤拣起一枚绿豆糕送至皇贵妃唇边,笑道:“夜色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暑热炎炎,皇贵妃也要多纳凉啊。”

皇贵妃笑意清媚,俯下了身接住了那糕抿下,乾坤进了一片雪花梨,抚手一笑,道:“九皇子夜来睡得可好?”

皇贵妃抿着唇,鬓上珠串颤颤一摇,道:“托皇上记挂,九皇子见胖了。”

乾坤净了净手,脸上便涌了几分倦怠,道:“这几年一直住在圆明园,宁妃、煦嫔都见惯了,这许久未有新颜色了。”

皇贵妃沉思半晌,才窈窕着笑颜,道:“皇上之意是想挑几位妹妹侍候了?”

乾坤笑而不语,只低头在一本折子上圈了一笔朱红色。皇贵妃笑靥清和,她摇曳着耳上南珠,道:“芷官女子伺候了皇上一次便撂下了,如今能与奴才共侍圣上,也是她的福泽。”

乾坤双眼泛疑一时竟想不起来,他笑了一声,道:“芷官女子是哪个?宫里还有她么?”

皇贵妃眼波柔柔一转,笑意春生,道:“皇上忘了,她从前是奴才的婢女,皇上恩典给个答应吧。”

乾坤略略掩唇含笑,忙掩唇抿了一口茶,道:“好,便传朕口谕晋为答应吧,多拨几个人伺候她。”

李长安笑着垂手,忙恭声道:“那奴才恭喜答应小主了,奴才这就传旨。”

皇贵妃向乾坤柔媚一笑,道:“皇上想挑几个妹妹也无不可,人多些,也利于皇室开枝散叶。”

乾坤眉目稍停,笑言道:“先罢了吧,朝政上用的银子不少,都花光了该如何呀?”

皇贵妃的一瓣樱桃口上笑脸生花,轻声道:“皇上若是嫌寂静,勤往勋妹妹、恭妹妹那儿走一走,再不然璐贵人、玟贵人、珠常在也能伴驾左右,为皇上舒心解趣。”

乾坤摇着缂丝扇子,轻轻一嗤,道:“算了,她们几个甚是烦躁。”

皇贵妃笑容渐浓便扬了扬手,取过斗彩龙纹碟子里的一块点心,递过乾坤唇边,道:“皇上倦累,这是奴才亲手焙制的点心。取了玫瑰花的花蕊加以蒸熏,配着冬日收集梅花花瓣上含的雪水,两者和着桃花汁、蛋清,舀了白糖,掺了青红丝、干葡萄,用罩子盖出玫瑰瓣的模样,七八分的热火微微蒸上一两个时辰,玫瑰蕊香甜,桃花粉清冽,每一物都香滑润泽,入口酥脆。”

乾坤听皇贵妃如数家珍,一一道来,便笑着进了一块,细嚼慢咽下果然赞不绝口,道:“皇贵妃心思细巧,这玫瑰糕香而不腻,酥软糯口,果然好吃。”

皇贵妃掩齿一笑,便道:“得皇上金口一品,也是奴才的福气。”

但见乾坤脸上清俊,颜色颇悦,皇贵妃才柔柔一笑,行了蹲礼,道:“奴才有一事但请皇上开恩。”

乾坤犹豫了须臾,便抬了手,笑道:“是什么事要行大礼?”

皇贵妃托腮浅笑,含着十分谦逊的仪态,垂睫道:“奴才阿玛口信请旨,奴才二妹今年十六了,按着规矩该是皇上先挑,挑完了在自行结婚,有一户人家姓穆尔察氏,与奴才娘家门楣相当,家祖且毗邻而居,甚是亲厚,他家有一儿子今年十七,是地安门的侍卫,奴才阿玛求奴才许皇上开恩。”

乾坤拨弄着手上羊脂玉扳指,神色愈加俊逸清朗,道:“是这事儿,前儿穆尔察一族也呈了折子说及此事,皇贵妃的二妹云盈,待字闺中,两家倒是般配,既然郎情妾意,两心相欢,就择个吉日嫁过去!”

皇贵妃脸颊上的笑如初春桃花,朵朵娇艳,道:“谢皇上恩典,奴才一家定感念隆恩。”

乾坤笑着扶起了她,目色融融,道:“好了,你跪的久了膝盖该疼了,起身吧。”

皇贵妃温婉垂眸,轻轻往砚中兑了水继续研墨。乾坤瞟了一眼她鬓边的珠饰,笑道:“朕记得你一向钟爱蔷薇,怎得鬓上簪了一枚鎏金芍药呢?”

皇贵妃婉转凝眸,便燕懒莺慵,含笑娇盈,道:“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今儿夏雨朦朦,晨雾薄笼,那芍药、蔷薇含雨带泪,摇曳生姿。”

乾坤挽住了她的手,温和凝睇,道:“皇贵妃心思独到,知春雨初晴,庭院寂静,才如此装束吧。”

皇贵妃眉色上挑,眼带桃花,笑道:“皇上素爱花卉,奴才穿戴也是承了皇上圣心。”

乾坤的眸色如春日晴光,便望向窗外朵朵玉兰,扬唇道:“朕一向喜欢清新素雅的花卉,便如院中的株株玉兰,点破银花玉雪香,清雅远播。”

皇贵妃眉似叶子,端丽地垂了眸,笑吟吟道:“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那玉兰是恭妹妹钟爱的。”

乾坤觑着皇贵妃淡雅的神色,笑着道:“你既让朕多去勋嫔、恭贵人那走走,那朕下午就传恭贵人伴驾。”

皇贵妃皓齿轻启,顾盼生姿,道:“好,内务府新上来一批东西,那奴才先下去了。”

才出了殿门外,只觉暑气腾腾,夏热灼灼,皇贵妃以手遮着炎热的日光,道:“从前芷答应住在何处?”

苑长青低头想了想,赔笑道:“回主儿,先前芷答应住在南三所的一间屋子里,虽不比九州清晏、涵虚朗鉴一带繁华,倒也清静。”

皇贵妃微微含笑,道:“那可不中,好歹也是主儿了,不守着东西六宫的繁华,怎能委屈住那种偏僻地儿,打发一下她。”

苑长青忙笑道:“嗻,奴才这就着人安排。”

才过了中午,荣贵妃便唤了三皇子过来一起用膳,荣贵妃拣了几样小菜摆在三皇子跟前,道:“这几日皇上可有查问过功课?”

三皇子垂头丧气便撂下了筷子,道:“上次那事,皇阿玛像是动气了,一连几日不传见儿子,还下谕不许接近,还吩咐皇贵妃娘娘来教导额娘。”

荣贵妃气得珠钗轻颤,咬牙道:“皇贵妃算什么?依仗着潜邸的出身便凌驾在我头上?儿子不许灰心,皇上心意尚否,谁也说不准。”

三皇子垂着头气色冲冲,道:“皇阿玛前儿还亲手教了四弟射箭,还夸五弟从前得孝顺皇后抚养的,勤学聪敏,对儿子和七弟也不管不问,像是有意疏远儿子。”

荣贵妃忙夹了一块白藕递过唇边,笑道:“他们还小,顶不过你,你怕什么?”

三皇子赌气进了一口鹅脯,恹恹道:“连十二叔都不与儿子亲近了。”

孙富海忙添了一盏菊花茶,俯身道:“皇上一定是听信了皇贵妃、丽贵妃的谗言,不然不能如此疏远三爷。”

荣贵妃眼眸冰冷,便闪过丝丝狠厉,道:“这两个贱人挑唆,皇上才待你这般,儿子万不可气馁,咱们才刚开始。”

三皇子只好点了点头,含了一块香菇入口,道:“额娘,外祖那边递进什么消息?”

荣贵妃的面上凝了层层疑色,便道:“不知为何,荣兴家突然不与你外祖家走动了,连定亲之事也闭口不谈,倒是有几门小户暗地托人与你舅舅见面。”

三皇子愈发心中气郁,皱眉不止,道:“皇阿玛对您与外祖家往来一事十分不满,您还是宽宽心,少递消息进出了。”

荣贵妃立时蹙眉,微微沉吟,道:“额娘如何能宽心?四皇子、五皇子渐渐长大,那皇贵妃一封高位,这是要抵位中宫之势,额娘要不盯紧,这太子之位便要拱手他人了。”

孙富海俯了身,悄声道:“三爷,荣主儿一切都是为了你和五公主、七皇子。”

三皇子转头拉过荣贵妃的衣袖低低哀呼,道:“毕竟皇阿玛疑心儿子与您。”

荣贵妃舀了一盏茯苓乳鸽汤,奉在三皇子眼前,道:“眼下只有你再立功勋,才能让皇上高看,娶亲之事也不能草率大意,必得世家名门才好。”

三皇子进了一口汤,脸上才和缓了些许,镇静道:“听说皇上欲派铁布其尔亲讨叛贼,淑庆公主的额驸也因未曾发觉叛贼,处置不力一事被皇上严厉训斥,儿子托明珠大人已向皇上进言,皇上若首肯,儿子一定前去。”

荣贵妃的眸中精光一现,便抚着额上鬓发,道:“好!这才是额娘的儿子!快喝汤吧,仔细噎着喉咙。”

到了下午天气微热,乾坤果然传了恭贵人侍奉,她穿了一件紫藤色刺绣纹玉兰纱裙,裙角和袖口纹饰簇簇兰花,显得格外素淡,鬓上簪了几枚烧蓝珠饰,垂了一串梨花流苏,轻柔地在耳旁冰凉摇颤。

乾坤坐在紫檀小桌上写字,他蘸了一点墨汁写了一行小楷,便抬眉道:“来了这么久,怎么不说话?”

恭贵人娴静地垂在一旁抿唇含笑,道:“皇上静心写字,奴才言语不知轻重,怕扰了皇上兴致。”

乾坤笑眉轻绽,语气也渐渐低柔,道:“伺候朕多年了,性子还是温和娴静,也是你的好处,这身上的玉兰是你素来所喜?”

恭贵人轻盈福身,只点一点头,道:“是,奴才自幼喜欢玉兰花,阁中也摆了几盆,长夜寂寂奴才便养花种草打发时间。”

乾坤仔细端详了她,眸中光泽微黯,便道:“玉兰颜色并不讨喜,你既然喜欢是为何故?”

恭贵人的靥上生了一汪浅薄愁波,轻沉道:“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奴才喜欢洁净素淡。”

乾坤神色一动,道:“好!你诗书倒是很通,朕记得你父亲是太常寺的博士,难怪如此。”

恭贵人轻轻颔头,便守在一侧斟了一盏枣茶,乾坤微微思量,拿起青玉毫笔蘸了蘸墨汁,在淡黄色宣纸上写了一行字。

恭贵人偏过了头,笑道:“皇上字迹清秀瘦劲,颇有宋徽宗瘦金体之风。”

乾坤的脸颊灿若春桃,他心意尚可,只盈盈转眸地望看她一眼。二人正闲闲叙着话,却见李长安进来,弓着身笑道:“回皇上、恭主儿,广储司茶库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