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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咸福春深 > 第92章 弄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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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坝上秋狝回宫,遇刺的风波逐渐被繁冗的政务所轻描淡去,乾坤先是册封了两位皇子为郡王,后对四郡王、五皇子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尤其是四郡王这位英俊少年,不仅对生母丽贵妃频频传召,珠宝赏赐无数,更指了十几位学识渊博的师傅教授学识,于是宫中事事以四郡王为尊,连大郡王、三郡王、五皇子都要避讳着四郡王。

圆明园的秋意总是短暂,秋风萧瑟吹黄了枝头青翠郁郁的叶子,零落成泥碾作尘灰。冬寒伴着光秃的枝丫瑟瑟发抖,大风夹杂着清雪,便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这一日,宁妃抱着端恪公主来勤政殿请安,还未走到殿内,便见丽贵妃抱着十一皇子迎面走出来,她着一身玫瑰红洒金红梅滚银鼠坎袄,满鬓珠翠,碧玺首饰,一摇三摆地过去了。

宁妃脸色阴沉,笑意更如廊下的碎冰一般,道:“丽贵妃也爱往勤政殿这边跑么?”

顺喜忙弓着身垂眉一笑,道:“四皇子新封郡王,丽主儿又颇受恩宠,这不进去给皇上跳了一阵舞。”

宁妃嘴角轻撇,蹙起一双烟笼眉羽,道:“还跳舞?她也惯有心计!”

顺喜低着头忙恭敬含笑,道:“人家有个好儿子,偏偏皇上这样器重。”

宁妃轻轻哼声,摇着压鬓上一支湖蓝点翠,道:“器重又如何?能坐上太子才是本事。”

蓉桂候在一旁,含笑道:“主儿把披风脱下,奴才给您打扫打扫雪花,这一身的雪花带进去,该冻着主儿了。”

不到片刻功夫,只见两扇朱红色填金雕龙镂空门轻呀一开,宁妃盈盈抱着端恪公主,翩迁而入,她穿了一件粉蓝色洒桃花绣丹雀对襟坎肩,发髻抿得油亮,后头嵌了一块石榴花纹饰银扁方,鬓上摇曳着一波鎏金珠翠,比起妩媚美艳的丽贵妃,倒添了一种温婉清贵。

宁妃见乾坤伏案疾书,便递过眼色示意众人退下,她笑容轻绽如瑰丽的芙蓉,行礼如仪,道:“皇上圣安,万事如意。”

苗奶娘怀抱端恪公主也躬着身,作揖施了一礼,道:“端恪七公主请皇阿玛圣安,万事如意。”

乾坤笑着伸手抱过了端恪,逗哄了一阵便放了下来,道:“宁妃怎么还抱着公主来?也不怕风大冻着了?”

宁妃两靥盈盈,眉目如画,笑道:“奴才惦念皇上手冷,这不遥遥瞧上一眼,奴才与公主也心安了。”

乾坤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鬓旁更盈出一波清香,道:“不愧是畅音阁出身,嘴皮子还是这么会说,一路上风寒雪冷吧。”

宁妃握着乾坤的手,却赌气似的背过了身,蹙额道:“皇上取笑奴才,就因为奴才从小被人挑去了畅音阁学曲儿,宫中的姐妹无不戏谑嘲笑。”

乾坤吻过宁妃雪白的脸,只觉得满鼻子里涌了一股浓郁的甜香,便道:“谁敢嘲笑你呀?你素来喜欢淡妆,怎么今儿脸上像敷了一层细粉,这样甜香醉人?”

宁妃笑着抚了腮边红晕,柔和地宛如一池春波,道:“皇上口鼻好灵!奴才托叔叔买的脂粉,听说是扬州来的,香滑润泽,芳气袭人,皇上喜欢闻么?”

乾坤伸手轻轻抚摸,手指上沾染了一层粉,似红似白,暗香交叠,笑道:“喜欢闻!这味道仿佛棠梨叶落胭脂色,清香迎鼻。”

宁妃且说且笑,双颊香腮上透出了几许淡色的红晕,如一层晚霞弥散,眉眼之间都是淡淡的芙蓉浅红,明眸璀璨,顾盼生姿。

宁妃笑意清清,静坐在暖阁,日光将明纸染成银白的霜雪颜色,相顾无言,只有缱绻的温柔与笑意,坐的久了身子便累,宁妃素来热爱闲情乐趣,便静静伏在绷架上一针一针将五彩斑斓的丝线绣在暗色绢子上,绣出玲珑剔透的山水花蝶,草燕纷飞。

殿里静极了,只能听到蜡烛的微响和镂空雕梅花炭盆里煤火清脆的燃烧声,宁妃抚着坎肩上绣样别致的丹雀,剜眸道:“皇上耳边有香气,想是丽姐姐来了。”

乾坤脸上的风流俊逸化作了绵绵的笑,道:“鼻子好灵!她是抱着十一皇子来过,这天寒地冻的非要跳舞,真是好笑!”

宁妃抖着手腕上缠绕的鎏银镯子,便轻嗤噘嘴,道:“丽姐姐争宠的手段,向来数一数二!”

乾坤笑着逗趣她一眼,语气愈发诡诈刁滑,道:“吃醋了么?”

宁妃悻悻起身伏在乾坤臂弯处,暗暗垂泪,啜泣道:“听说皇上宠幸四郡王,读书、习字、历史、策问、诗词、歌赋、骑射、武术,日日过问,皇上偏心!”

乾坤疑上眉梢,便含了一分澹澹的笑色,道:“为何偏心?这四郡王勤学苦读,又聪明能干,小孩子家好学,宁妃也要计较么?”

宁妃娇柔抚胸,迎着泪光闪闪犹如汪汪春潮,道:“四郡王是好,也不及五皇子,五皇子从前可是得孝顺皇后抚养,论聪慧伶俐不输四郡王。”

乾坤揽过宁妃柔细的腰骨,齿上带着狡黠之笑,道:“好!依你说我该如何宠幸五皇子?是封为郡王?还是封为亲王?”

宁妃面色旖旎,却十分做作,便笑着推了推乾坤的手,道:“皇上就是偏心,大皇子那个不孝孩子只因救了一次圣驾,便超拨为郡王,五皇子也救了驾,皇上不仅没安抚诰赏,也没封王授爵,可怜奴才母子娘家无人,不能在朝上效力。”

乾坤陡然一惊,脸色微微发白,便咳嗽了一声,道:“好了,青天白日的说这些话做什么?五皇子还小,没有封郡自是没有封郡的道理,从古至今,加官授爵都是依靠军功政赏,功绩德喜贡,有一样即可册封郡王,不是皇父的怜惜悯爱!”

宁妃端了端头上孔雀枝珐琅金彩蜻蜓簪鬓,眼眸娇怯荡漾着一波碧江涟漪,道:“奴才知罪,奴才虽然育下二子,到底不如旁人,奴才只愿百年之后能够随子分封出宫,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乾坤握着宁妃的手沁了一层薄薄的汗,只捏着她的软细两肩,笑道:“好了,你也不必伤怀,等五皇子大了,我会封他爵位的。”

宁妃掩鼻拭泪,轻抚着娇艳两腮蕴上的云蒸霞蔚,道:“皇上能怜惜奴才母子,奴才便知足了。”

乾坤笑着放下朱笔,注目着她梨花落雨的面庞,婉声道:“都是我的孩子,我能不怜惜么?五皇子太小,若早早封为郡王,只怕不妥。”

殿内九鹤飞花铜漏声滴滴清晰,杯盏茶碗中茶烟氤氲逐渐凉了一凉,宁妃依偎在乾坤的怀中,侧耳听着窗外风动松竹,雪落房檐的婆娑冷寂之声,心里便生了几分温和安宁。

到了乾坤十四年的正月,太医搭脉皇后再度有娠,中宫有喜,乾坤格外高兴,赏了皇后一件赤金白象添子雕件、一件紫檀玛瑙佛手花掸、一件汝窑仙桃献寿白瓷、一件粉彩镂空转心瓶,件件金灿华丽,富埒陶白,透光透影,巧夺天工。

二月初一,初下小雪,待晌午时阳光沐浴尚有一点融化,长街的甬路上些许还残留着一层层薄冰,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响声,这一日晌午风雪初定,乾坤带着宁妃、勋妃进来,他搓着手一笑,道:“到了二月竟还下了场小雪,雪化气寒,外头好冷,皇后这儿倒暖和些许。”

皇后自有娠以来,身子困倦懒怠,她靠在炕边闭目养息,听御驾前来忙起身肃了礼,乾坤里穿一件湖蓝色六福纹绣滚襟坎肩,外披一件深墨色貂毛大氅,领上绣了一排东珠纽子,颗颗有拇指大小,十分华贵耀眼。

宁妃穿了一身金红色滚千瓣冬梅鼠毛斗篷,勋妃穿了一身竹叶色印菡萏青叶兔毛斗篷,一红一绿,一清一艳,迎着瑞雪纷纷,格外娇俏动人。

皇后命蕊桂、秋荻奉上茶点水果,笑道:“今儿倒巧了,皇上兴致颇浓,怎也唤了宁妹妹、勋妹妹?”

乾坤立在熏笼旁烤着手,笑道:“明儿是二月二,先去太庙祈了福,回来又路过皇子所,瞧了十一皇子、十二皇子、七公主,偏巧见了宁妃、勋妃二人,就唤过一起来看看你。”

皇后容光微亮,忙舒颜一笑,抚着隆起的肚子,道:“几位皇子近来可好?听说七公主长得活泼可爱,颇有端庄公主当年风范。”

宁妃盈然娇柔,福了一礼,道:“多谢皇后主儿惦记,端恪公主模样周整,到底不比端惠公主养在皇后主儿膝下教导,冰雪可爱,伶俐过人。”

皇后绾了绾头边碎发,笑道:“公主得皇上恩眷,才出落得懂事有礼,便如八皇子、十二皇子乃是两位妹妹所生,自是粉妆玉琢,玲珑剔透。”

宁妃笑意盈盈,娉婷施礼,道:“公主素日最想皇上了,非要奴才日日抱至御前,才不哭不闹。”

乾坤唇上的粲然笑意停驻阑珊,便瞥过头凝视了一眼,道:“黄口小儿哪懂大人之意?非至七八岁才知父母之情,宁妃多舌了。”

宁妃忙掩了掩唇,讪讪低了头,退在一侧的紫檀玛瑙佛手花掸旁,温和不言,乾坤粉面含春,眉心微挑,笑道:“襁褓婴儿,瞧不出头尾,瑞殷今年四岁了,朕已经派人将他接到上书房学习。”

皇后神色急促,有些担忧,道:“只是瑞殷年前患了风疾,身子单薄,不如添些人手候在身边服侍?”

乾坤神色淡然,只是鬓丰俊采,温柔带笑,道:“也好!不过男孩子必先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才能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皇后握了握乾坤的手,轻声道:“嗻,瑞殷那孩子岁数小,在书房里大概怕生,奴才把翠竺指过去照顾瑞殷可好?”

乾坤不觉唇齿含笑,便抚摸着皇后的手背,道:“多了人手反而束手束脚,皇后静心养胎,这些事不必操心,快两个月了,御医怎么说?是男胎还是女胎?”

皇后很少这般温柔爱娇,一扫素日清冷,便道:“皇上着急了?太医言为时尚早,非至五、六个月有娠之像时,才能分辨五形,断出男女。”

勋妃仔细瞧了瞧,扶着鬓上的鎏银杏叶蝉鬓钗,道:“奴才拙见,皇后主儿肚子圆润,喜进酸甜瓜果,八成像是男婴。”

乾坤的眼中闪过一丝欣然,他攥着皇后的十指,笑道:“真的么?皇后真的喜酸喜甜么?若是如此,当真是男婴了。”

蕊桂笑纹丝丝挂在脸上,忙奉过一碟果盘,道:“主儿平日喜欢酸杏、苹果、酸枣一些,那辣的倒不怎么吃。”

皇后脸上含了几分疼惜与娇宠,颔了颔首,道:“奴才不敢浑说,一切但听御医断言。”

乾坤抚掌微笑,喜上眉梢,忙扬声传耳,道:“李长安,吩咐内务府将今春的苹果、橘子、山楂、芦柑一律送到皇后宫中。”

皇后摇曳着髻上珠饰,忙抿唇谢恩,乾坤略略点头,道:“皇后若嫌天冷,可吩咐惜薪司添一些炭火熏着。”

皇后倚在枕边的一块如意旁,清婉垂睫,道:“是,奴才已经安排了,这几日虽是立春,却倒了春寒,皇上的暖阁也要有炭火烘一烘才好。”

乾坤眉角含着清淡的笑纹,只是笑纹中略略带了哀愁轻怨,道:“已经烘过了!这些日子京城冷,江浙一带更冷,昨儿有折子来报今年的庄稼耕种要晚近一个月,只因天气严寒,不少人家已无米下锅,碗底朝天。”

勋妃静静垂立一旁,抚腮思忖,道:“奴才记得阿玛说过,每年的三月苏州、杭州便是杂花生树,春满人间了。”

秋檀取过一件灰鼠色织金大氅披在皇后肩旁,皇后便凝神心想,道:“料峭春寒,雪虐风饕,奴才愿意将皇后年例银一千两折了五百两,为皇上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乾坤眉开眼笑,笑容可掬,赞许道:“皇后持家有道,以身作则,果然贤惠!”

宁妃面带为难不忿之色,只与勋妃屈膝甩帕,道:“奴才愿追随皇后主儿折银赈灾。”

乾坤喜眉笑目,盈了一脸的欢悦之意,道:“好!宁妃、勋妃果然识大体!既然皇后首肯,那便传旨六宫,嫔位之上一律折银减半开设粥铺,赈灾济贫!”

宁妃见乾坤如此珍爱皇后,亦不觉与顺喜相视瞠目,皇后也无畏惧介怀之色,只是斜坐一旁,和婉微笑,颔首谢恩。

乾坤行至咸福宫门外,宁妃撑着一把象牙伞柄镂刻花卉纹雪伞,行礼笑道:“回皇上,奴才着人煮了一壶雪蛤银耳枸杞羹,这会儿功夫想是雪蛤炖得烂透了,这入春乏困,皇上口燥,不如去钟粹宫,奴才再为皇上唱一曲《长生殿》。”

冷风扑面,吹着斗篷上柔软的细毛,勋妃扬着纤纤玉指揉额抚鬓,似花叶颤枝袅娜摇摇,道:“回皇上,奴才在承乾宫为皇上备了清粥小菜,奴才心想,皇上素爱简朴,那粥里只掺了些许金黄小米,佐了几碟小菜,也不忘皇上勤俭六宫之心。”

乾坤携了勋妃的手并肩同行,他望着勋妃繁密的珠翠发饰,不觉一笑,道:“这雨雪霏霏,《长生殿》怕是不合时宜,天儿冷了不听也罢,勋妃备了小菜,若不食,岂不是浪费了?”

勋妃雍容和婉,轻轻颔首,便挽住乾坤的手臂,乾坤握住勋妃挽着的手,十指交握,低声道:“宁妃跪安吧,朕明儿再去瞧你。”

宁妃容色顿时阴郁,勉强笑了一笑,屈膝道:“奴才恭送皇上圣安了。”

乾坤连头也没回瞧她,只挽着勋妃的手,语气温柔沉沉,道:“这么久了手冷不冷?回去了换一件紫红色琵琶襟绣花纱裙,朕喜欢你穿红色的样子,十分妩媚。”

勋妃紧了紧竹叶色斗篷,那斗篷上绣花勾叶,栩栩如生,愈发衬得她玉容冰冷,白皙娇艳,笑道:“嗻,奴才遵旨,只要皇上喜欢,奴才穿什么都好。”

乾坤拢过浑身娇柔无力的勋妃,替她挡着身前的寒风夹雪,二人相视一笑,柔情连连。

宁妃望着勋妃娇柔滴滴地依偎在乾坤怀中,远走之后她冷下了脸,一边瞧着雪中红梅的景致,一边冷冷清笑,道:“勋妃这个蹄子,事事都抢在我前头,那壶雪蛤银耳枸杞羹算是白费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