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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咸福春深 > 第104章 情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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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桂出嫁后的两个半月,皇后率先胎动发作,不日下晌,秦世海、储嬷嬷便送来接生嬷嬷、喜坑嬷嬷、刨坑嬷嬷、灯火嬷嬷、端水嬷嬷、水上嬷嬷各六名,取六六大顺之意。又择了喂奶妈妈、剪脐妈妈、煮粥妈妈、写帖妈妈各四名,取四季平安之意,一切准备无虞,就盼着皇后顺利生产。

一夜的嘶吼难眠,终于在晨曦初露,旭日初升之时,皇后于八月的初一诞下十三皇子,取名瑞惖。

乾坤怀抱着瑞惖,心中万分欣喜,愈发笑容可掬,眉开眼笑,道:“这瑞惖长得倒与皇后面容相似,尤其是眼睛像极了皇后双眸。”

仁后逗着粉蓝色襁褓中的瑞惖,嘴上止不住赞叹,道:“是与皇后眉眼像,更与九皇子相像,果然兄弟俩像得最多。”

皇后的神色清淡恬静,她走至廊边掐了一朵海棠逗着十三皇子哈哈大笑,道:“这瑞殷长瑞惖五岁,且惖字有恭敬之意,可见皇上希望兄弟二人兄友弟恭,慈爱友善。”

勋妃的面色娇嫩似芙蕖凝露,暗盈芬芳,笑道:“十三皇子笑声响亮,聪慧健壮,多亏了皇后主儿胎中养得好。”

皇后忙替勋妃正了鬓上鎏金烧蓝栀子嵌珍珠簪,莞尔道:“十二皇子也两岁多了,你也该替皇上再育麟儿。”

乾坤笑着捏了捏勋妃娇小挺立的鼻,道:“勋妃一向言语活泼,且她年轻,慢慢来吧。回皇额娘,皇后喜得嫡子,这是大喜事!儿子想请皇额娘恩,添一添喜如何?”

仁后眉心微拢,忽觉惊奇,便停下手中一盏黄地牡丹缠枝盅,道:“皇帝这是何意?除了皇后降喜,还添什么喜呢?”

乾坤将十三皇子抱过嬷嬷跟前,便负手长立,温柔轻吁,凝笑道:“璧影伺候儿子快半年了,儿子准备晋她为嫔,一来宽慰杜尔伯特忠孝之心,二来体恤她殷勤侍奉之力。”

仁后的嘴角微微下坠,神色便也黯淡阴沉,深不见底,道:“皇帝这样宠她,却冷落了众人,若说体恤殷勤侍奉,宁妃、恭嫔、嫤贵人候驾都不短了,也没见你如此用心啊?”

乾坤的眉宇幽然沉思,仿若冷伫的薄薄清寒,使人望之生冷,道:“她们三人怎能与璧影相较?既然皇额娘不允,那儿子先缓一缓,等皇额娘允诺了,儿子便立刻晋了她。”

半晌无语,只有点滴清冷之意,待乾坤满心欢喜地走了后,仁后这才重重撂下茶盏,她晕红的眉心灼灼一跳,道:“皇后你瞧,皇帝的性子是愈发执拗了,你该仔细劝劝他。”

皇后的唇角清凉一撇,格外冷淡,便道:“儿媳尚在月中,许多事不能动气,且料理宫闱之务,皇上一向爱重丽贵妃,由她劝皇上是了。”

仁后微微眯了眼睛,聚成了一道细碎的光,只盯着皇后便有些窘迫,良久才凝神片刻,抚颊道:“罢了,皇帝也不是十几岁小儿,他喜欢谁宠谁吧,只是皇后,丽贵妃如此满袖春风,忻忻得意,你倒真沉得住气。”

皇后轻笑着抚摸十三皇子的小手,将卷起的瓣瓣海棠悠然一晃,逗笑道:“儿媳只愿三个孩子健康长大,旁的别无所求。”

傍晚的天色渐渐黑暗,暑气隐隐消散,微风从晚春湖上徐徐吹来,送过丝丝清凉,倒也惬意。

此时瑞景轩内摇曳着红色烛火,或明或灭,阴晴不定。宁妃歪在鲜红锦绣卷牡丹枝叶花纹团枕旁,一面咬着一口西瓜,一面拿起一叶莲花状缂丝流萤小扇摇风,娇柔婉睇,笑态吟吟,道:“芷妹妹,真替你不值,好不容易从奴才堆爬出来,就因为那个贱人几句挑拨,皇上便撤了你的位份,真是可怜。”

芷桂哭得梨花带雨,她穿着破旧的衣衫,且嘶哑着嗓子,垂嘤道:“都怪那个洁贵人蓄意挑唆,害我降位出丑,宁姐姐,您可要救救奴才,奴才不愿在这洒扫了。”

宁妃听得吵闹烦闷,便挺立身躯,逗弄着回廊幔杆下银笼架子旁的一对金羽黄鹂,那叫声婉转与她且说且笑一般无二,道:“妹妹,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怎能救得了你呢?那洁贵人擅宠多时,且有娘家罩着,我有什么法子帮你?你去求求皇后,毕竟她是你旧主。”

芷桂的一腔欢喜企盼如被泼了满头霜雪,脸色灰败得似铅云低浓的骤雨黑夜,道:“皇后主儿尚在月子里,不见奴才,奴才趁着皇后喂奶的功夫,才偷偷溜出来,奴才别无他法,只求求宁妃主儿救救奴才。”

宁妃薄薄的声色似莺歌燕啭,娇音萦萦,格外清婉动人,道:“妹妹这般我见犹怜,真是惋惜,皇后毕竟是你的主子,我若插手太多,倒像是我挑拨你们主仆情谊,既然如此,她对你不仁,你可以不义,不如一了百了,断了她的指望。”

乾坤怀抱十三皇子悠然哄逗,慈爱之色浓浓地涌现脸颊,道:“皇后你瞧,这瑞惖笑得多么开心,这十三皇子长得俊俏,连笑声都这么爽朗。”

皇后含着沉静娴雅的笑色,便轻柔地爱抚着十三皇子额前的一涡辫发,道:“本以为瑞惖会胎里孱弱,不想却这样健壮,我也能安心了。”

乾坤握住皇后温热的手,面上盈盈的颜色愈发清俊,道:“如今你手持中宫笺表,这生养儿女的事儿还是由你做主吧,南三所虽然好,却不如皇后的一番温淑教导。”

皇后的一弯纤长羽睫微微轻垂,只是浅浅一笑,柔和道:“谢皇上开恩,既然由我做主,那十三皇子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还有我一来想照顾儿女,二来还想养养身子,六宫的事交给丽妹妹打理,我也放心些。”

乾坤笑着拾过一把拨浪鼓,轻声哄逗,更不甚放在心上,道:“这些都是小事,皇后想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朕不会过问分毫。”

皇后凝神注目片刻,便替乾坤抿了抿毛躁的鬓角,脆生生道:“皇上也要爱惜龙体,万勿像从前一般病体不豫,累及圣躬。”

乾坤灼热的眼神与皇后四目交视,那温柔之意叠生在微红的靥边,便轻缓地拍过她的手背,道:“皇后也如此,夏来多炎热,你坐月子要仔细一些,这一晃十几年了,朕瞧你这个样子虽然瘦多了,样子却丝毫没变。”

皇后笑着取过一叶螺黛青绣芍药迎蝶小扇慢慢轻摇,送来的丝丝凉风盈在二人的颊上,道:“发短愁催白,衰颜借酒红,奴才已经年老,实在不及年轻嫔妃娇艳动人。”

乾坤露出粲然皓齿,替她扶了扶鬓旁簪的嫣红色点翠花钿,轻柔道:“年轻有年轻的好处,年老有年老的好处,皇后不许妄自菲薄。”

皇后微微沉吟,摇扇的手势越发停滞了,道:“其实宫中姐妹都各有长处。”

乾坤定睛轻瞥,笑意中更带着似有不信的神色,道:“是么?皇后倒是说说如何长处?”

皇后婉转地看了乾坤一眼,就笑靥盈盈般的含笑张口,道:“且不说从前薨了的,丽贵妃精通音律器乐,吹拉弹唱样样精绝;宁妃擅长戏曲,秦腔、昆曲、京簧、吹腔、乱弹、黄梅戏、梆子、弋阳腔个个都能唱几句;勋妃弹亦佳、舞亦佳,尤其是马头琴弹得柔柔绵绵;恭嫔擅种花养草,更写得一手好字;嫤贵人会弹琵琶;璐贵人会做掌中舞;鑫常在、璘常在也都言辞娇俏,笑语连珠。”

乾坤掩鼻抿嘴,迎着皇后澄澈的目光温晴直视,道:“她们只是习得皮毛,皇后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就连诗词歌赋都能学舌一二。”

皇后扬起端秀面孔,她拿着轻绢扇面掩唇带笑,道:“琴倒罢了,若说书画,许是满宫的人堆放到一块都不及我。”

乾坤一边逗着十三皇子欢笑,一边温和叮嘱,道:“瑞殷大了,这书法、诗词、文章,还得皇后悉心调教。”

皇后手拿一巾浅紫色绣云纹丝绢替十三皇子擦了擦额头的沁汗,忧愁之色隐隐毕现,道:“瑞殷愚钝,不比他的几个哥哥启蒙早,我记得瑞愆、瑞悊便是皇上亲手教的。”

乾坤的神色骤然苍白了许多,更带着烟雨蒙蒙的哀怨和愧疚,道:“瑞愆倒罢了,瑞悊、瑞悆可是朕手把手教的骑射功夫,毕竟瑞悆从前得孝顺皇后抚养过,朕一见到他,就想起了孝顺皇后。”

皇后见乾坤动了惋惜哀伤之情,便笑道:“皇上的儿子个顶个精明能干,果然虎父无犬子。”

乾坤手摇一柄逶迤江山秀丽图折扇,语气中略带几分清淡哀愁,道:“皇后过誉了,这瑞愆虽然年轻立功,但这几年不知为何,竟然渐渐颓废了,朕瞧他不似从前一样意气风发,倒是瑞悊聪明伶俐,替朕办了许多事。”

皇后望了望帘外炎炎闷热的炫目日光,道:“赵亲王有生母傍身,自然多了一重依靠。”

乾坤的目光冷然瞥见帘外冉冉的暑热,更生了哀叹不悦的意味,道:“这几日朕偶尔会探视瑞殷的功课,这孩子学业长进不少,骑射却是一般,朕想着还得传谙达悉心教导。”

皇后雪色的面孔在刺眼的日光下愈发清和,垂眸道:“皇上舐犊情深,有皇上躬亲传授,想来瑞殷定能懂得皇上苦心,认真练习。”

乾坤低首揉胸,脸上的笑纹似春风般徐徐拂面,诚恳道:“瑞殷是嫡子,朕深惬希望将来他能践祚大统,这孩子文静知礼,倘若一味这样,许是承担不了社稷重责。”

皇后喟然轻叹,便手指轻合地替十三皇子盖被,道:“这些事,皇上还是以后再说吧,小孩子家年幼无知,就是说了些什么他也不懂。”

只听得有急急的脚步声从耳边传来,顺喜来得很快,衣裳袖领间几乎带着略略催促的风声,他掀帘而入,越发焦急地冲进里殿,忙作揖道:“回皇上,大事不好了!洁……洁主儿,洁主儿腹痛,鲜血流淌不止,大概……御医说……大概下红了!”

乾坤闻言恼怒震惊,他便霍然站起,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好端端地怎么会下红了?”

顺喜的脸色带着雪白的苍弱,便微微有些为难,道:“洁主儿清早还好好儿,不料这一会儿就……就。”

乾坤愤怒的话音在冷冷战栗,道:“混账!是谁这么大胆子敢谋害洁贵人?真是放肆!”

皇后忙屈膝下跪,低眉颔首,在她眼中乾坤一直是眉目多情、温柔儒雅的男子,不想今日为了一个洁贵人竟然这般暴躁。

乾坤的怫然盛怒,让众人惊恐无状,待来到春晖堂之时,殿内殿外已经跪满了人,洁贵人撕心裂肺的叫声回荡在整个畅春园,愈发令人不寒而栗,骨肉破碎。

乾坤盯着黄贞显冷汗涔涔,十分畏惧的目光,道:“她为什么会腹痛?到底怎么了?”

黄贞显先擦了擦汗,便磕头道:“回皇上,奴才正在用药替洁主儿止血,奴才发现洁主儿服用的汤药里,似乎……似乎有伤胎下坠的药,奴才已经命人挑拣洁主儿煎药的药渣,再与几位御医一同研究。”

乾坤阴郁沉闷的面色上,有一缕疑云浮在心头久久不愿散去,道:“她到底服用了什么药?会让她这么腹痛难受!。”

黄贞显连连拱手,他将头埋得更深,只道:“奴才……奴才实在不知,这安胎药是太医院所配制,从收药、抓药、煎药都是奴才亲自吩咐,中间从无接手一人。”

皇后依然闻言不惊,面带桃花似的微笑,道:“太医院做事一向谨慎,断然不会出错,这事蹊跷,皇上是否要彻查?”

只听得洁贵人痛苦地哀嚎之声此起彼伏,一盆盆的血水端进来、端出去,整个殿阁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赵永年欲站起身回话,却畏惧天颜,想想还是磕了头,道:“回皇上、皇后主儿,奴才刚诊了洁主儿的脉,洁主儿……洁主儿腹痛难捱,且又淋漓崩血,战栗抽搐,许是……许是……许是很能再生育了!”

乾坤满眼通红,愤怒叠生,他急促的喘息气随着赵永年最后的几个字骤然滞缓下来,空气中像是寂闷了许久一样,窒碍呆闷。

打破这窒息一般沉寂的绝望,是碧绮稳重的声音,她从门外缓缓入殿,福礼道:“回皇上,奴才已捡了药渣,这里面被人掺了桂枝、红花、五行草、牛膝这些使人宫体受损的凉药,洁主儿就是喝了这个,才如此腹痛的。”

乾坤矍然变色,目光狐疑地逐个逼问凝视,道:“是谁这么恶毒?是谁?你们说!”

冬清的泪光莹莹泛在睫上,便哭着磕了头,道:“清晨主儿用过了膳,御膳房又送来一碟糕点和一碗参汤,主儿就是喝完了参汤不久,便……便开始腹痛。”

乾坤的嗓子里冒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语气中除了嫌恶便是冷漠,道:“去查!去把这个害人的东西给朕找到!”

这一边的掇石叠磊处,有一把清脆响亮,妩媚醉人的女声柔曼传来,唱得是:我爱这莺歌燕舞三春景,胜似那寂寞灵山锁白云,思慕那江南人物多文雅,不负我万里奔波觅知音,访遍六桥与三竺,为何不见什么人,愿得郎君心良善,百年和谐结同心。

那歌声袅袅绵绵,清晓低缓,似绢绣纱绫在微风中拂面柔过,引来湖上阵阵击波破漾声,更映照着夹岸边的芦苇荡荡,莲叶丛丛,水边涟漪缓动,波纹叠涌,偶尔飞过双双鹭鸶、对对朱鹮在粼粼水光中起起落落,悠然游过,那响遏行云,声动梁尘一般的淮曲戏声,一直在清波红莲中萦回飘唱。

但见宁妃穿行在碧波菡萏的堤岸畔,她身穿一件柳黄色纹绣翠叶缠枝开襟衣衫,手持一柄娟红色刺绣牡丹纱扇,更画了一弯秋波眉,颦蹙之态娇嗔毕现,举手投足间婉约盈盈,尤是那长长的尾音凝绝冷涩,哀叹怅惋。

宁妃的歌声倒是极合情应景,她一面低颦着眉黛,一面以扇遮腮,晕出梨涡两缕朱颜酡红,道:“皇上真的动怒了?”

蓉桂似乎听得入神,便只候在一旁低笑,道:“是呢,皇上亲谕要彻查,这不丽贵妃带着内务府、慎刑司的人逐个审问呢。”

宁妃婉转着声色愈发柔绵纤润,冷笑道:“芷桂这小娼子做事倒利落,几下便除去了这个狐媚子。”

崔万海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心忧虑之意,皱眉道:“芷桂从前替主儿办事,也还知道一些东西,这次若被皇上逮住了,她万一供出了主儿……”

宁妃这一声声淮戏唱得既艳既悲,阴柔的音调在她面若桃花般的佞笑下,显得愈发汪汪艳媚,心计深沉,道:“她是想鱼死网破么?我借她十个胆子!她谋害皇后的龙胎,皇后会让她活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