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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咸福春深 > 第105章 含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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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乾坤坐在春晖堂的炕上,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隐隐着含怒的怨气,无处宣泄。夕阳西沉,傍晚初歇,才掌上几只蜡烛,却见李长安急匆匆地入殿,他一如既往地甩袖屈膝,道:“回皇上,奴才已经查清,洁主儿的参汤是由御膳房做好的,再由人端来春晖堂,厨子说只在厨房中遇见了芷桂,她说她来拿东西,其余的并无一人出入。”

皇后蹙起两弯小山眉,便疑惑着双眼凝视着乾坤,道:“芷桂?难道是她么?”

乾坤钝钝切齿半晌,涩哑的喉舌颤颤着声音,道:“去把她给朕传来,朕要细细地问清楚!”

顺喜忙越众上前,低头道:“回皇上,奴才已着人去传她了,这会儿端贵亲王、张庸泰大人、玉瑸大人在九经三事殿外候着呢。”

乾坤锐利的目光冷冷迫视着众人,便道:“先扣下芷桂这个贱人,等朕忙完了,再仔细审问她。”

李长安踯躅不定,勉强施了一礼,道:“奴才还有一事,由皇后主儿定夺。”

皇后的颊上泛起疑窦重重,便皱着眉瞥向他,微微颔首。只听李长安的嘴唇微微张合,,越发恭顺小心,道:“刚刚洒扫的太监来报,说在集凤轩外的一处湖里淹死了人。”

皇后的脸上蔓生了惊讶惘然的面色,更不觉摇头惊呼,道:“是什么人?多久的事了?”

李长安依旧垂着头,缓缓道:“奴才不知,这会儿奴才已着人打捞核查了。”

皇后婉顺着眉目,只淡然地对视着乾坤愠怒的神色,低语道:“皇上之意是……”

乾坤的脸色似郁浓阴重的云雨,他原是沈腰潘鬓,风采翩翩之人,气恼得竟然面容扭曲横眉冷对,道:“宫中接连遭遇变故,皇后你看着办吧,只一点务必要找到毒害洁贵人之徒!”

累了半晌,皇后的仪仗才回到延爽楼歇息,却听得脚步声急促,并带着粗重的喘气声接踵而来,赵得海一把掀开珍珠帘子,道:“皇后主儿清安,奴才吩咐人将溺毙荷花池的尸首打捞了上来,是……是芷桂。”

翠竺正立在架子下给鹦鹉添一斛清水,她手拿一根细长的银挑簪子侍弄着鸟儿欢声笑语,啼破一室的烦躁,便一脸茫然,转首惊呼,道:“什么?怎么会是她?”

皇后惊心骇目,勉强定住了心神,便抚胸哀叹,气吁缓慢,道:“先将芷桂尸首送去慎刑司检验,瞧瞧是如何溺毙的,再吩咐下去,凡是见过她的人一概盘问清楚。”

赵得海略有几分犹豫,道:“嗻,皇后主儿,那皇上那边?”

皇后微微抿下口茶,那黄地凤盅散溢的茶香清冽润了润她苍白的唇角,焦灼的神情渐渐柔缓了些,道:“如实禀告,传丽贵妃仔细盯着,才料理畅春园几日,就惹得这样风波,叫她抄写宫规十遍,明日傍晚前奉到我跟前来!”

赵得海忙低头颔首,垂手道:“是,奴才领旨,皇后主儿您的阿玛承恩公大人递信进来,说丽贵妃的哥哥托了人要替赵亲王求亲,皇后主儿您猜猜,她们想求的谁?”

恰好有秋檀端上一盏人参黄芪补气汤,皇后托腮沉思须臾,便要端起饮尽,狎笑道:“丽贵妃与我不睦,她的娘家人难道还想求我的娘家人么?”

赵得海躬身淡笑,颔首道:“皇后主儿圣明,她们想娶的正是主儿堂兄彦焘的女儿,彦焘将此意告与了承恩公大人,大人不敢擅作主张,便递了消息请示皇后主儿凤谕。”

皇后阴郁的墨色青黛冷厉一瞥,柔和中带着几丝肃然刚烈,道:“这种事还请示什么?一口回绝就是了!难不成彦焘还想做赵王岳丈么?”

赵得海忙伺候着皇后进了一匙汤药,便更加好言相劝,道:“嗻,皇后主儿万勿动气,奴才这就传谕。”

皇后望向赵得海神色匆忙的身影,一只手便徐徐地横亘在秀丽的眉峰上,像带着无尽的哀怨幽婉,垂首黯然。

叫散过后,当皇后转述前因后果之时,乾坤正坐在榻上低头饮茶,听到此处如何构陷加害洁贵人,便将一盏瓷胎法琅白地红叶花卉盅狠狠砸于石地,语气中若带凛冽阴寒的凉薄气息,道:“这个贱妇!淹死了就淹死了,没什么好禀告的,传旨下去,将她尸首丢弃在城外乱葬岗!她的娘家一律交由刑部查办!”

皇后笑着垂目欲要捡起破碎在地的雪亮瓷片,温声道:“是,奴才这就安排,刚刚奴才探望了洁贵人,她已经醒了,得知从今以后再不能生育,哭得就更伤心了。”

乾坤的脸瞬间灰败成冰冻的雪白颜色,似萧条冷寂的残雪,夹带着辛酸和怅然,道:“是朕亏欠了璧影,传谕下去,杜尔伯特氏晋为洁嫔,册封大礼就订在下个月。”

皇后清许的目色似一块冰凝,晶莹剔透,纤尘不染,道:“皇上恩奖洁妹妹,也正宽慰了杜尔伯特氏的心,这洁嫔年轻娇艳,宫中且不乏资历老道的御医,若能悉心调养,想来日后也能诞下龙胎。”

乾坤的喟然轻叹化作唇边的一缕哀怨,他的眉眼处绵延着无限悲伤,道:“璧影没了孩子,朕……朕会好好待她。”

皇后将捡好的破碎瓷片轻放在痰盂边,便匆忙地施了一礼,清冷道:“若无旁的事,奴才先行跪安了,但请皇上自便。”

到了傍晚,春晖堂一处仍旧烛火黯淡,酸楚凄凉。而后罩殿一带为着丽贵妃有娠,代主六宫,显得十分喧嚷热闹,烛光朗照处是赵亲王写字的背影,他近来练习赵孟頫的书法《再和杨公济梅花十绝》,字字斟酌,句句秀逸,不敢有一丝错漏,微弱的烛光照在他志得意满的脸上,愈发气宇轩昂,神采奕奕。

赵亲王将蘸满墨汁的湖笔洒脱一挥,笑道:“额娘,这洁娘娘不能生育与你有何干系?皇额娘还发落了你,真是处处算计。”

丽贵妃低头喂了十一皇子一口汤羹,扬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皇后总想抓额娘的把柄,可惜,她抓不到。”

赵亲王笑着噘嘴,道:“额娘真打算与皇额娘一直争来斗去么?”

丽贵妃含着阴柔切齿的冷笑,道:“眼下皇后风头正盛,额娘身怀龙裔,却力有不逮,许多事让皇后落下错处,等额娘生下腹中龙胎,那时再好好与皇后斗。”

见赵亲王专心习字,沉默不语,丽贵妃便放下十一皇子,把她抄写的六遍宫规推到一边,搂着他的半个肩膀,絮絮道:“你外祖说在缓几日,便立刻上了折,说来你也到年纪了,额娘已经替你想好,户部侍郎彦焘的女儿佟佳氏,年方十四,待字闺中,与你最为合适。”

赵亲王撂笔凝神,不觉瞳孔睁大,疑心道:“佟佳氏?莫不是皇额娘的娘家?这门亲事皇额娘会答允么?”

丽贵妃凑到他身前,更沉着一张狡黠的笑脸,道:“是皇后的堂侄女,皇后若不答允,额娘去给你求求皇上,能攀上佟佳氏这棵大树也算稳妥了。”

赵亲王满目疑惑,俊秀英挺的眉毛越发紧皱,道:“前儿舅舅不是说要将乌拉那拉氏许配给儿子么?”

丽贵妃颦蹙蛾眉,抚胸摇头,便手持一方藕荷色穿丝刺绣葡萄缠枝绢扇,惋然道:“乌拉那拉氏早已败落,于你的前程无一点帮助,你且瞧三皇子的福晋,那是孝顺皇后亲侄女,皇上待见么?”

赵亲王带着狐疑不定的神色,踯躅道:“那……总胜过佟佳氏吧,皇额娘一向与您不和,万一……万一皇额娘不放恩,反倒着人笑话。”

丽贵妃阴沉的脸色浓郁暗冷,她忙揽过赵亲王的肩膀,笃定道:“儿子打起精神来!你的婚事必须由额娘做主,说一门好亲事,这皇位也就十拿九稳了。”

这些时日,正值夏季小暑,炎炎闷热,内务府虽在殿中供了冰块,却依然烦闷燥热,几个时辰下来那冰块便也化了一汪清水,暑气蒸熏。彼时皇后中殿香风萦绕,珠翠璀璨,众人轻摇小扇,缓拨臂衫,阵阵清脆的笑声琅琅从殿内传来。

嫤贵人笑着摇动一柄荼白色绣金雀缠枝扇,一晃一动的荼色薄纱衬得她花颜雪净,肤色如雪,便道:“这十三皇子满月在即,不知皇上品了什么好听的曲儿赏给咱们?”

鑫常在轻缓抚扇,那扇面上一色清淡薄柿恬静素雅,便如她的端庄笑靥一般,道:“皇上的意思是要大办,听说畅音阁都排了好久的曲儿了。”

勋妃转着一叶绯红色并蒂芙蓉绢扇,便眼波横卧,轻缓带笑,道:“十三皇子乃是嫡子,当然要好好预备,这种事也值得嫤妹妹饶舌么?”

嫤贵人忸怩着窈窕妩媚的脸,低眸道:“奴才可不敢,皇后主儿春光浓艳,奴才等许是连枝叶都不如。”

皇后眸光潋滟,温柔凝睇,便手摇一叶秋香色刺绣牡丹团扇,送来两腮丝丝清凉,笑道:“妹妹说笑了,其实这小孩子家的,哪有那么多庆贺,可皇上一再言明虽处畅春园,却不能从简了,我还想喜上添喜,晋一晋各位妹妹的位份,但皇上疼爱洁嫔,倒不那么允了。”

璘常在漾了一波轻蔑且厌恶的神色,撇唇道:“这个坯子,真是拖累我们。”

皇后轻笑颔首,她举眸望去,便扶额摇扇,道:“好了,妹妹们,下手的芷桂也已毙命,这件事也就算了吧,日后不许再提了。”

宁妃的纤纤巧笑,娇声婉转,倒愈发珠圆玉润,似朝露清波,香兰带笑,道:“皇后主儿不想查一查是谁做的么?”

皇后微微抿了口茶,便对着宁妃娇怯柔软的眸色,道:“查清了又能如何?是让那个人偿命么?这种有损阴德之事还是不做了好。”

宁妃眉目清濯,顾盼神飞,只含笑摇着一柄苏芳色刺绣菊花团扇,垂头不言。勋妃捋了捋扇柄下坠的一串珍珠,像是凝了一丝苦笑浮在唇边,道:“洁嫔构陷芷桂,芷桂却让洁嫔不能生育,好在洁嫔想的开,只哭闹了两日,便罢了。”

皇后面色温润,气度雍容,依然绽放如花笑靥,道:“皇上难得有心爱之人,洁嫔心宽些倒也好,宫里丽贵妃、宁妃的子女最盛,龙裔虽然不多,还望诸位妹妹替皇上分忧才是。”

众人忙歉然起身,齐声道:“是,谨遵皇后主儿教诲。”

皇后磕着一盏黄地珐琅富贵牡丹碗,摩挲出沙沙的响碰之声,茶香清绝氤氲着她的玉白面孔,道:“说来大家伺候皇上也久了,就不能任性胡为,万不可像洁妹妹一般,伤了身子便难痊愈了。”

璐贵人轻撇了一道娇粉色的唇,冷笑道:“还不是她自作自受,仗着皇上宠爱横行六宫,这下好了,瞧她还张狂什么。”

皇后双眸定视,那笑纹似远山轻烟,飘渺虚无,道:“好了,前头有十三皇子的满月大喜在,这种晦气之话便不要再讲了。”

嫤贵人托腮深思,不禁蛾眉拢起层层疑波,道:“皇上也不知怎得,这洁嫔长得肤白貌美,却做派粗野张扬,言谈举止这么狂傲,哪里像嫔妃的样子。”

宁妃两靥生出朵朵桃花,她手持的刺绣团扇更笑着遮住凝鼻,道:“不过皇上喜欢她这样,我竟然不知皇上究竟看中她什么?”

皇后柔和的语气中便无一丝刚硬生冷,多的是婉顺之意,笑道:“好了,圣意岂是随便妄言揣测的?有那摇唇鼓舌的功夫不如学点本事,听说丽贵妃又开始研习剑舞了。”

勋妃以扇嗤笑,眉眼处却含着歆羡之色,道:“这丽贵妃一天一个花样,倒真惹得皇上如此宠幸。”

彼时的畅春园榆柳成荫,夏意融融,前一日虽下了小雨,却是芳草新卉,虫蛙低鸣,远眺湛蓝澄澈的晴好天气,即便是烟雨蒙蒙的雾霭之景也觉得清芬馥鼻,沉醉与中,其乐陶陶。

毕竟京城的七月,风光水色不能与春秋时令相较,春天虽是和暖却风沙飞扬,秋日气躁且有霜寒,而夏季柳绿嫣红,蛱蝶曼舞,初发芙蓉,水佩风裳,更衬得湖中菡萏婀娜摇曳,浓淡相宜,满池莲荷娇丽,新叶擎雨,只偎依在碧波荡漾的净水一旁,联袂翩跹,顾盼生姿。

这一日晌午,皇后举行宫中宴饮,端的是葡萄酒、金叵罗,三牲五鼎,嘉肴美馔,珍馐野味,琼脂玉浆,更不时有阵阵黄钟大吕,丝竹管弦的悠扬悦声婉转传来,伴着众人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余音袅袅,回荡不绝。

乾坤手握一盏白玉瑞兽螭龙杯,杯里盛满碧莹莹的佳酒一饮而尽,笑道:“今儿是十三皇子瑞惖满月,这孩子乃朕与皇后之嫡出,毓粹中宫,宠爱笃甚,朕已颁诏晓谕,辍朝两日,大赦天下!”

皇后含着雍容盈盈的笑色起身相贺,道:“恭喜皇上了。”

乾坤笑着扬眉忙握住皇后纤纤温热的手,十指便交织在了一起,温言道:“皇后凤体素来孱弱,还需仔细将养身子,朕与皇后春秋鼎盛,只渴盼皇后再添一位嫡子呢!”

仁后手抚胸前一串东珠,便笑吟吟道:“皇帝与皇后情好,宫中又子孙繁茂,这真是富贵太平之景!皇帝还且年轻,再添几个皇子都无妨。”

乾坤奉过一盏醅酦佳酿,不觉低首赞赏,道:“谢皇额娘恩,除了皇后诞育嫡子外,丽贵妃怀娠也近两个月了,都……”

不等乾坤将话说完,便听仁后慈蔼的声音骤然冰冷,不带丝毫温度之意,道:“好了皇帝,瞧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