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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北风袭来,雪下得越发急了。

“走吧!”天色已暗,桂花巷已经亮起了点点灯火,徐浥青轻轻地敲了敲车壁。

车夫在逼仄的道路上刚刚调了一个头,就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

风撩起窗帘子一角,徐浥青透过缝隙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她看着门口的箱笼,有片刻的束手无策,最后蹲下身抠住两侧的铜环,用尽全身的力气还是不能把箱子抱起来。

徐浥青看她脸色憋得通红,轻轻压住帘子:“走!”

马车碾过雪地的声音回荡在巷子里,王婉抬不动箱子,只能拖。

刚弯下腰,眼前一暗。

薛统一身常服,肩头已经落了一小撮雪,他戴着皮裘帽子,站在门口跺了跺脚,扫掉肩头的雪,看了王婉一眼。

“薛统,帮我搬一下箱子。”王婉直起身子,俏生生地立在灯下。

薛统刚去小酒馆喝了点酒,此刻热得身体冒着热气,这王家的小姑娘也真是不客气,难不成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仆从。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是就是说不出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小姑娘就想起漱玉娘子,立刻就英雄气短了,就算他跟着陛下南征北战,就算他是攻入南诏都城的先锋,在漱玉娘子面前,总是会觉得理亏的。

薛统心中愤愤,却还是俯身把箱笼扛在肩上往院子里走去,真是太不争气了。

到了门口,薛统重重地把箱子往地上一搁,动作里都带着怒气。

王婉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拿出一块饴糖递过去:“来,吃糖!”

看到那块饴糖,薛统顿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这个王家小娘子真的和漱玉娘子太像了。

行军打仗的日子苦得很,吃不饱穿不暖,脑袋都是挂在裤腰带上的人,见惯了生死,连味觉都麻木了。但是漱玉娘子的荷包里就像百宝箱一样,总是能拿出各种各样吃食,酸甜苦辣咸都有,简直汇聚了人间五味。

不打仗的时候,薛统一群人就在营帐门口晒太阳,漱玉娘子就拿着一个荷包在各个营帐之间转悠,偶尔停下来从荷包里拿出点吃食递给将士们。

刚开始大家还挺开心,后来发现有些吃食还真不是人吃的,大家就会相互推辞。

漱玉娘子就会停下来说:“你最近是不是夜咳?你最近是不是拉肚子?你最近是不是没胃口?”

大家这才知道,漱玉娘子给的哪里是什么零嘴,是她自己炮制的药材,大家这才发现,吃了漱玉娘子的药,那些小病小痛真的就减轻了。

有病的漱玉娘子会给药,没有病的就会给饴糖。

军中事情繁杂,漱玉娘子常常会喊小兵们帮忙,薛统刚从军时才十六岁,那个时候,陛下刚刚攻入了沧澜山庄,漱玉娘子是药女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

药女啊,是所有人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从来没有人见过。

但是之后,漱玉娘子就常在军中行走,陛下也没有把她送回族中。

这一见就是十年,后来攻打南诏时,漱玉娘子自戕之后被军中的庖厨剁成肉糜煮成肉汤。当时十万大军只剩下了五万,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口肉汤,就是那一口肉汤,解了所有人的毒,五万人带着满身的血气攻入了南诏,势如破竹,如狼似虎。

南诏拿下了,天下归一,萧霆成了皇帝,而他们那五万人却被留在了南诏。

薛统知道,陛下弃了他们,因为他们吃了漱玉娘子的肉。

五万人虽然攻下了南诏,但是人也废了,大家要么沉迷酒色,要么自我放弃,搅得整个南诏乌烟瘴气了。

陛下终于看不下去了,让钦差大臣去了南诏一趟,处置了好些人,薛统花了所有的积蓄买通了钦差手下的一个文书,这才能调到京都来,本来想着自己有战功,来京都再怎么也能混个将军当当,没想到只谋了一个城门吏的缺。

或许是永远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所以才会在看到饴糖时就想起了漱玉娘子。

如果当初漱玉娘子没有死,他们没有吃漱玉娘子,那五万人是不是也能来京都做大官,自己也不会成为一个看城门的。

可是漱玉娘子如果不死的话,他们也活不了。

薛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突然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王婉看着薛统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前在军中也会给他们吃饴糖,可是年纪大的将士都不屑于吃糖,说娘们唧唧的,是给小孩子吃的,她就把饴糖给年纪小的士兵吃。

军中什么都缺,饴糖也是她一点一点炮制出来的,那个时候萧霆四处征战,拿到战利品总是一箱一箱让人搬到她的面前,她不爱金银首饰,但是看到药材就挪不动脚步,她是药女,从小就泡在药材中,所以对炮制各种药材得心应手。

萧霆知道她喜欢药材,往后遇到了就都往她跟前送。

“婉儿。”谢氏听到动静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的箱笼:“你自己搬回来的?”

“你看看,这大冷天,也不去帮帮婉儿。”谢氏回头瞪了一眼王朗。

王朗守着炉子煮着锅子,见箱笼已经被放在了门口,在谢氏的目光中,磨磨蹭蹭地到了门口,一家三口这才把箱笼搬了进去。

王婉打开箱笼,里面有两锭银子,三匹布,一匣子首饰,外加两包糖,几包药材。

不算多,也能过一个富裕的年了。

王婉在箱子里翻翻找找,拿出一个瓶子立在王朗身边:“爹爹,把袖子撸起来。”

王朗立刻就摁住胳膊,眼神慌乱地朝谢氏看过去:“不碍事,已经好了。”

谢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出了什么事?”

王婉由不得王朗拒绝,上前撸起他的袖子,露出里面染红血的绷带。

谢氏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手足无措:“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不碍事,血已经止住了。”王朗回到屋随意包扎了一下,就是怕谢氏担心。

王婉把绷带解开,里面血肉模糊,幸好只是伤了皮肉,没有伤到骨头,她清理好了伤口,在上面倒了药,重新包扎好。

王朗见谢氏已经哭了,就要缓和气氛:“倩倩,你看,婉儿还真是心灵手巧啊,这包扎的手艺都快赶上太医了。”

谢氏含泪瞪了他一眼:“说得就像你见过太医包扎一样。”

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请得起太医啊。

“听说的嘛。”

“好了,净手吃饭吧。”

炉子上已经咕咕冒着热气,卤料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加上新鲜的芽菜,加上一碗热腾腾的糙米饭,一家人围着炉子吃得舒畅。

吃完晚饭,王婉拎着一壶热水回到房间,先灌了一个汤婆子放在被子里,然后用热水净面漱口,好好烫了一下脚才躺上床。

京都的冬天真的太冷了。

王婉刚躺到床上,胃中翻滚,喉咙发紧,她迅速地翻身从床下拿出痰盂,附身呕吐起来。

直到晚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她才舒服了一些。

起床喝了些温水,把痰盂放到屋外,她才重新躺到床上。

药女从小是被药材喂大的,吃不了五谷杂粮,虽然后来被萧霆从沧浪山庄救了出来,依旧吃不了,每日只能吃自己炮制的药材。

她以为换了一副身体会好些,没想到还是吃不了。

躺在床上暗自思索,今天是她第一次吃卤味和糙米饭,真的太好吃了,看来还是要先调整自己的胃了,先尝试吃些清淡的,这副身子本来就是吃五谷杂粮的,肯定是自己吃多了。

第二天一早,王婉就起床煮了药,杨三郎送来的药材不多,但是种类却挺齐全的。

这次,她在厨房里架了三个炉子。

薛家媳妇看到这阵仗气得鼻子冒烟:“我说你这小丫头,你们家这是把药当饭吃啊。”

王婉拿了个小杌子坐在炉子上,炉火把她的笑脸熏得红彤彤的,她侧头看向薛家媳妇:“婶子,昨天薛统把我爹的胳膊砍伤了,今天我爹也要吃药。”

一家三口,一人一口炉子。

薛家媳妇双眼一瞪:“怎么着,大清早你是要和我算账啊,明明是你爹先要拿刀砍我。”

“是你先把我爹的药炉踢翻的。”

“谁让你爹在厨房煮药的,这厨房是做饭的地方,不是煮药的地方,而且这厨房是我们两家一起用的。”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搭起来的草棚子。

“这大冷天的,不在厨房煮药,要在哪里煮?况且我爹爹已经在靠近我家屋子那边煮了,再说,你没有煮药吗?你趁我们睡着了偷偷在厨房煮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早上起来,王婉就在灶台里发现了药渣,药渣被掩盖在火灰之下,她挑开辨认了一番,确定不是她和谢氏的药,便知道薛家媳妇肯定也煮了药。

薛家媳妇的脸立刻涨得通红:“你,你胡说八道,谁说我在吃药啊,我没有吃药。”

王婉侧头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继续守着药。

薛家媳妇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立刻挺了挺胸脯:“你这个臭丫头,刚刚是什么眼神。”

“你要我说吗?”

“我要你说什么?难不成我还怕你吗?你自己个病秧子,还那样瞧别人。”薛家媳妇脸色涨红,甩了袖子就回了自家屋子。

王朗听到外面的声音,匆匆茫茫打开了门:“婉儿,没事吧,那婆娘没欺负你吧。”

王婉正好把药煮好:“爹爹先把药喝了,半个时辰之后再用早膳。”

天寒地冻的,一碗热腾腾的药下肚,王朗浑身暖烘烘的:“婉儿,这药你自己煮的啊,我不记得去找大夫拿过方子啊。”

“久病成医,爹爹放心,不会有事的。”王婉从灶里拿出一个冒着热气的包子和鸡蛋,用油纸包好递给王朗:“去了衙门,吃的时候放在炉子上烘一下就行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爹爹先走了,你也少做些事,等我下了衙给你们带吃的。”

“嗯,好的。”